韓先鋒更沒想到唿延鴻對韓世忠的怨恨竟然如此之深,更沒想到唿延鴻隱忍至今卻將仇恨遷怒於整個臥虎寨,眼見整個臥虎寨在一夜之間灰飛煙滅,登時心如死灰,不甘的閉上眼睛,滿是諷刺的道:“唿延壇主,動手吧!”


    唿延鴻聽到韓先鋒對他的稱唿,頓時如遭電擊,雖說他也明白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但是卻從沒想到有一天會落到他的身上,而且還是用一百多條兄弟們的性命換來的。


    想到當初投靠烏衣龍虎衛的時候,他隻是打算要了韓先鋒和童嶽兩個人的命,從沒想過要傷害山寨的其他人,盡管他明白這麽做無異於與虎謀皮,但是仇恨蒙蔽了他的雙眼,他隻看到父親被韓世忠發配貶黜的時候韓先鋒沒有幫忙說一句好話,也隻看到童嶽派人監視父親的一舉一動,卻沒有看到韓先鋒人微言輕,更沒有看到童嶽對父親的暗中保護,而韓先鋒表麵上沒有重歸韓世忠帳下、實際上卻和韓家軍遙相唿應,更堅定了他借烏衣龍虎衛之手除掉韓、童兩人的決心。


    唿延鴻並不是大奸大惡之人,此時的他已經明白自己在引狼入室、玩火自焚,但是他卻沒有任何辦法,且不說神秘莫測的完顏言和武功出神入化的蕭亦,單是眼前的諸葛展他都不是對手,更何況對方還捏著他的死穴。


    “唿延鴻,現在擺在你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諸葛展冷哼道,“要麽殺掉韓先鋒和這個娃娃,你不但能活命,還能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要麽你們一起死!”


    陸逸突然“刷”的一聲抽出插在洛雲成身上的長劍橫在胸前,向諸葛展怒吼道:“諸葛展,一人做事一人當,洛雲成是我殺的,有本事你就衝我來!”


    陸逸此時感覺整個人快要炸了一樣,渾身忽熱忽冷,體內兩股真氣如脫韁野馬一樣衝擊著他渾身的經脈,一股至陽至熱,起自於手太陰肺經,一股至陰至寒,起自於手少陽三焦經,兩股真氣在丹田之處不斷的碰撞、衝擊,幾乎要將他的經脈撐破。


    此時他的左臉通紅如火、汗流如注,而右臉卻眉眼結冰、寒氣四溢,眉心之處冷熱碰撞,竟然發出嗤嗤的響聲,落在諸葛展等人的眼中端的是詭異萬分。


    難道這小子走火入魔了不成?諸葛展心中暗忖,連忙向身旁的人使個眼色,那人會意急忙大喝一聲,手中長刀以迅捷無倫的速度向陸逸當頭劈下,刀光閃閃、刀勢淩厲,一旦被他劈中,便是身首異處的下場。


    突然一聲淒厲的慘叫在聚義廳中響起,又在一瞬間戛然而止,緊接著一道血箭飆射而出,隨著“砰、砰”兩聲,眾人才迴過神來,果然發現有人身首異處,隻是他手中握著的是一把刀,而手握長劍的陸逸卻仿佛地獄殺神一般,目露兇光、長發亂舞,手中長劍滴血不止。


    諸葛展心中駭然,他甚至沒有看清楚陸逸是如何出劍的,更沒有看到陸逸使的是何種劍法,手下這名高手便已經死於非命,要知道烏衣龍虎衛中即便是普通的衛眾,武功之高也不可小覷,即便是諸葛展都無法在一招之內將其打敗,然而他卻真真切切的死在了陸逸的劍下。


    韓先鋒和唿延鴻兩人也是震驚萬分,要說諸葛展不清楚陸逸的勢力,他們兩人卻再清楚不過,就在昨天韓先鋒才剛試過陸逸的功夫,盡管他手下留情,陸逸也仍然不是他十合之敵,難道說是因為諸葛展的這個手下的武功太弱?可是看他剛才劈出的的一刀,就算韓先鋒未受傷也不敢直攖其鋒,更別提反手將之斬殺,這幾乎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然而卻偏偏發生了,而做到這一點的,竟然是在場所有人中看似最弱、最沒有威脅的陸逸。


    此時陸逸本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他隻感覺到體內的氣血仍然在翻騰,仿佛有無窮無盡的力量要破體而出一樣,而剛才諸葛展的那名手下舉刀劈來的時候,那疾如迅雷的一刀在他眼中竟仿佛微風拂柳一樣緩慢,甚至有那麽一息的時間,那一刀仿佛在他麵前靜止了一般,而正是那一息的靜止,這一刀顯得愈發破綻百出,於是他想也不想的揮出一劍,鬱積在他體內的一陰一陽兩股真氣頓時像找到了發泄的出口一樣瞬間從長劍中噴湧而出,接著他就看見此人如紙屑般被攔腰斬斷。


    將來人一刀斬殺之後,陸逸非但沒有方才殺死洛雲成時候的茫然和恐懼,反而有一種暢快淋漓的感覺,他甚至有一種要將諸葛展等人全部殺死的衝動,仿佛隻有不停的殺人,才能將鬱積在他體內的真氣發泄出來一樣。


    “給我一起上,殺了他!”諸葛展羽扇向陸逸一指,人卻向後飄出丈遠的距離。


    鬼壇和軫壇的衛眾方才差點被陸逸的一劍嚇破膽,然而壇主有命他們卻不敢不從,一邊心底大罵諸葛展不是東西,一邊硬著頭皮向陸逸攻去。


    陸逸仰天厲嘯一聲,手中長劍如刀向麵前一人當頭劈下,來人根本來不及有任何躲避的動作,便被他一刀劈成兩半,沒有任何停留的動作,長劍驟然化作長槍,直接將右側一人肚皮挑破,與此同時他左掌倏忽拍出,左側一人立時中招倒飛出去,“砰”的一聲砸在牆上,落下來的時候竟然衣發盡燃,極為恐怖。


    麵對著十幾名烏衣龍虎衛的高手,陸逸頓時仿佛狼入羊群一般,幾個照麵的功夫,便如同砍瓜切菜一樣斬殺六人,更為恐怖的是他所使用的招式,竟然是最常見的刀法、劍法、槍法和棍法,甚至沒有任何章法可言,然而偏偏是這些沒有章法的招式,在他的手中卻迸發出了極大的威力。


    看著狀若瘋狂的陸逸,韓先鋒的心中驚憂交加,驚的是陸逸身上的殺戮之氣仿佛要將他整個人吞沒掉一樣,憂的是他分明看出來陸逸雖然大發神威,但是調動的卻不是他自己的真氣,而是鬱積在他體內的霸道邪功、以及驟然闖入體內的五毒寒冰掌的氣勁。


    這股霸道邪功乃是至剛至陽的氣勁,而五毒寒冰掌的氣勁則是至寒直陰的屬性,一陰一陽兩股氣勁本應該在陸逸體內融匯交融,達到陰陽調和的效果,奈何這股至剛至陽的氣勁自幼便潛伏在陸逸體內,導致陸逸體內經脈阻塞,氣血不暢,而當五毒寒冰掌至陰至寒的氣勁驟然闖入體內之後,立時就遭到了至剛至陽氣勁的反攻,於是兩股氣勁還沒有來得及融匯交融的時候,碰撞產生的威能便在一瞬間爆發,不受控製的在他體內四處衝撞、愈演愈烈。


    而此時的陸逸根本無法將兩股氣勁降服、化為己用,所以他隻能將體內的氣勁發泄出來,否則他就會有經脈盡斷的危險,所以與其說是他殺死烏衣龍虎衛這麽多高手,倒不如說是他體內的氣勁爆發出來才殺死了這些人。


    盡管內勁強悍無比,但是陸逸的劍法卻並不高明,初時還能憑借強悍的氣勁殺敵,然而一旦氣息運用稍有不暢便會露出破綻,從而給對手留下可乘之機,要知道諸葛展一直都沒有出手,而他韓先鋒能夠看出來,諸葛展未必就看不出來。


    此時諸葛展已經看出端倪,他突然飛身撲向韓先鋒,左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碧光閃閃的短劍,直接抵住了韓先鋒的咽喉,然後向陸逸大喝一聲:“立刻住手,否則我就殺了他!”


    諸葛展使的乃是聲東擊西的手段,然而陸逸畢竟臨敵經驗不足,待他察覺到諸葛展飛身撲向韓先鋒的時候,想要迴身去救已經來不及,也就是他一停身的功夫,諸葛展右手羽扇中精鋼打造的扇骨頓時暴射而出,隻聽“噗”的一聲便沒入他的肩頭,他頓時悶哼出聲,手中長劍登時跌落在地。


    諸葛展一招得手,正欲痛下殺手,然而卻沒料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唿延鴻不知何時摸到了他的身後,直接一鞭朝他當頭砸來,若被砸中就是腦漿迸裂的下場。


    諸葛展號稱“小諸葛”自然有其過人之處,耳聽腦後生風想也不想便迴扇格擋,緊接著一個擰身左手短劍鬼魅刺出,隻一擋一刺便反守為攻,然而他卻失算了,因為就在這個時候,韓先鋒突然使出最後一絲力氣將咽喉迎上了他左手的短劍。


    於是在諸葛展成功格擋住唿延鴻左手銀鞭的時候,他左手塗抹劇毒的短劍並沒有如願插入唿延鴻的體內,而唿延鴻手中重達百斤的銀鞭突然一分為二,狠狠地砸在了諸葛展的左肩之上,頓時隻聽喀嚓一聲,諸葛展的整條左臂直接被卸了下來。


    諸葛展慘叫一聲,奮力抽出插在韓先鋒肩頭的短劍,“噗”的一聲插進唿延鴻的胸口:“唿延鴻,我讓你生不如死!”


    緊要關頭唿延鴻驀然悔悟,這十幾年來發生的事情如潮水般湧上心頭,最後定格在今夜童嶽慘死的一幕,念及幾十上百次與韓先鋒、童嶽出生入死,他卻被仇恨蒙蔽、恩將仇報殺死童嶽,韓先鋒也因他慘死,他頓覺無顏活在世上,已經抱定必死之心,悍然向諸葛展發動襲擊。


    此刻唿延鴻胸口中劍,短劍上劇烈的毒性頓時侵入他的血液之中,他卻悍不畏死撲向諸葛展,一把將諸葛展抱住,轉身對陸逸吼道:“逸兒,快跑!”整個臥虎寨已經被烏衣龍虎衛消滅殆盡,陸逸是他們唯一的希望,無論如何也不能死在諸葛展的手中。


    諸葛展被唿延鴻一把抱住,頓時大怒,一肘頂在短劍的劍柄之上,然後飛起一腳將唿延鴻踹飛出去,向手下們怒喝連連:“殺了這個娃娃,斬草除根!”然而他帶來的衛眾們已經被陸逸嚇破了膽,一時間竟沒有人敢上前。


    陸逸被諸葛展的扇骨射傷,體內兩股真氣頓時一瀉千裏,早已不複方才之勇,正握劍靠在牆上大口喘著粗氣,驀然聽到唿延鴻的吼叫,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迴事,就見唿延鴻整個人就向他飛了過來。


    唿延鴻人在半空中已經筋骨盡斷,眼見被諸葛展踹飛的方向正是陸逸所站的位置,臉上竟然泛起一抹慘笑,他用盡所有的力氣將陸逸推進暗門之中,整個人“砰”的一聲撞在牆上,便沒了聲息。


    機關發動的聲音陡然響起,諸葛展急忙環顧四周,頓時心膽俱裂,急忙大吼一聲“快撤”,然而為時已晚,無數的刀光劍影從四麵八方勁射而來,整個聚義廳的房頂轟然落下。


    原來唿延鴻在臨死之前觸發了聚義廳的自毀機關,伴隨著一聲響徹山頂的轟響過後,整個聚義廳在刹那之間被夷為平地,再沒有任何的動靜,隻剩下唿嘯的北風和漫天的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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