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再度見到林清屏,是一個星期以後了。


    林清屏手術做完就送進了重症監護室,整整一周才出來。


    在這一個星期裏,每天都隻能隔著玻璃看看她,唯一進去過監護室裏的人,隻有顧鈞成,每天在規定時間短短待上一陣,然而,每天去看她也隻是沉睡著。


    醫生說,她有醒過來的時候,但他沒有一次遇上。


    得知可以從重症監護室出來那天,顧鈞成早早就帶著誌遠到重症室外麵來接。


    誌遠聽說媽媽好了,歡天喜地的,以為會接到一個活蹦亂跳的媽媽,沒想到的是,林清屏依然是躺在病床上出來的。


    “媽?”誌遠迎上前,輕輕叫了一聲。


    林清屏合著的眼睛微微睜了睜,衝著他揚了揚唇角,算是輕輕一笑。


    誌遠心裏微微一鬆,媽媽這樣,是好起來了吧?


    隻是,立刻,林清屏又把眼睛閉上了。


    “林清屏?”顧鈞成俯下身來,低聲叫她。


    她沒有給迴應。


    顧鈞成心裏微微一歎,但還是微笑著,“走,我們去病房,再過幾天,就可以迴家了。”


    聽見迴家兩個字,林清屏眼皮跳了跳,但終究是沒有說什麽。


    林清屏術後安排的病房仍然由醫院統一護理,顧鈞成他們作為家屬,在醫院探視的時間也是有限的,到時間家屬都要離開。


    林清屏剛從重症室裏出來,精神不怎麽好,顧鈞成有許許多多的話想跟她說,卻怕打擾她,不敢開口,隻一直握著她的手。


    林清屏沒有,也沒力氣給任何迴應,無論是接受還是反抗。


    在顧鈞成和誌遠眼裏,林清屏如一個玻璃人兒,他們甚至不敢大口唿吸,唯恐驚了她,唯恐她化了。


    陪在她身邊的時間過得飛快,眼看探視時間要結束了,但他們幾乎什麽都沒說。


    顧鈞成無法確定之前他娘惹出來的他要續娶的誤會她是否清楚事實,但他覺得,不急,還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說。


    而且,他手上還有七封信,是她這七天在重症監護室時寫的,作者可不止他一人。


    他展開了一封,上麵最明顯的,首先就能看到的,是掌珠的小手印,這個,如今快成為她的標誌了。


    和掌珠的小手印一樣顯眼的,是幾個歪歪斜斜的字:媽媽,我想你。珠珠


    掌珠還不會寫字,這幾個字一看就是大人抓著她手寫的,不是顧鈞成就是誌遠。


    手術那天,掌珠沒能接到媽媽迴家,一直都悶悶不樂,到了家裏,很委屈地說想媽媽,顧鈞成便讓她寫下來,寫信告訴媽媽,珠珠想媽媽,掌珠這才不哭了的。


    隻是,信寫了,卻帶不到林清屏身邊,因為重症監護室要求無菌。


    但掌珠每天都會寫,於是,便有了這七封和之前一樣一家三口寫的信。


    “我給你念?”顧鈞成小聲問。


    林清屏在他拿出信來的時候就睜開了眼睛,也一眼看到了掌珠的字和小手印,他問她是否可以念給她的聽的時候,她沒有拒絕。


    顧鈞成便開始了。


    當然,念的都是他寫的內容,主要寫的掌珠,這個年齡的小孩兒,每一天都是進步的,他把掌珠新學會的詞,新的技能,都寫在信裏,果然吸引了林清屏的注意,聽著這一切,暗淡的眼神泛起了光彩。


    隻是,時間太短,還沒聽夠,探視時間就到了。


    林清屏凝視著信紙,眼中流露出不舍。


    “我明天早點來,念給你聽。”顧鈞成小聲說,給她蓋了蓋被子。


    誌遠看著這一切,忽略了心裏的不滿,握著林清屏的手說“媽媽,明天見”,而後依依不舍和林清屏告別,出了病房。


    到了外麵,顧鈞成才說,“你明天要上學,你怎麽來?等下說了來又不來,她失望呢。”


    誌遠這時候才表達自己的不滿,“我不來,媽媽就不會知道我想她了!”


    “怎麽會……”


    “當然會!”誌遠哼了一聲,“你念信,就隻念你的寫的那些,我寫的呢?一個字不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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