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辛說得沒錯。


    林清屏記得上輩子就聽過這樣的例子,山裏晝夜溫差大,如果遇上天氣不好,很有可能外麵是暖春盛夏,山裏就是寒冬,她記得她有位朋友是驢友來著,徒步大山,就遇到過這種情況,更何況,現在本來就是倒春寒的時候。


    龔靜已經害怕得要哭了,“怎麽辦呢?我們能想什麽辦法呢?我們又走不了。”


    “我可以。”何辛道,“我可以單腳。”


    “何辛!”鍾曉曉朝著何辛聲音的方向奔過去,“你真的可以嗎?”


    林清屏聽了後決定再試一次,但是,她的手應該出問題了,隻要一用力就鑽心地疼,但是,不管怎樣也要試試,疼也好,傷也好,總比死在這個地方強!


    她忍著痛,一隻手撐地,一手勉強抬起來,去抓身邊的一棵樹,剛一用力,她的手和腳都開始劇痛。


    整個人都痛得打顫。


    可是,得忍!


    無論如何都得忍!


    今天就是爬,也要爬出山去!


    憑著這股堅忍,她搖搖晃晃的,咬緊牙關忍痛一點點站起……


    最終,她靠在樹上,喘著氣,虛弱卻又堅定,“我也可以,我站起來了!”她也是一隻腳能用力,另一隻腳隻要一碰地麵就疼。


    “林清屏!”鍾曉曉興奮地在黑暗中喊她。


    雨絲密集,黑蒙蒙的天,鍾曉曉剛剛把何辛扶起來,聽見林清屏的聲音,高興地跑了過來,“我來扶你!林清屏!”


    “不用。”林清屏靠在樹上,終於看見暴雨中鍾曉曉模糊的樣子,非但從頭到腳濕透,而且一身全是泥,臉上頭發上也全是泥,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走出去,是保命,“曉曉,你去看看龔靜,不行的話,你能背得起她嗎?”


    “我能!我鐵定能!”鍾曉曉用力點頭。三個人她沒辦法,但一個人她就是死也要把人背出去!


    “好!”林清屏望著暴雨中不知何處是終點的山路,咬牙,斬釘截鐵,“那我們,就走出去!”


    這走出去的路何其艱難。


    鍾曉曉背著龔靜走在泥濘的路上,深一腳淺一腳,看得人心驚膽戰,唯恐一個不小心,兩人就跌成了一堆。


    林清屏和何辛都隻有一條腿能走,路上這麽滑,根本無法穩住,隻能兩人攙扶著,互相支撐。隻慶幸雨漸漸小了,視線稍微清晰了一些。


    四個人跌跌撞撞沿著山穀往前走,鍾曉曉和龔靜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


    第一次摔倒的時候,鍾曉曉很是愧疚,一疊聲地對龔靜說對不起,龔靜本就受了傷,再次摔倒,傷處加倍疼痛,但她怎好意思怪鍾曉曉,明明自己才是大家的負擔……


    她也趕緊忍著痛對鍾曉曉道歉,都是因為她,害鍾曉曉也摔跤。


    但,這僅僅隻是開始,之後,隻見鍾曉曉背著龔靜跌了一跤又一跤,一開始兩人還客客氣氣道歉,後來,就變得習以為常,雖然仍然很痛,但心裏都憋著一股子要走出山穀的氣,也不費多餘的力氣去客套了,摔倒了再爬起來,爬起來再摔,再爬……


    林清屏和何辛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一路走也是一路摔,他們還兩個都受了傷,再次爬起來要比鍾曉曉和龔靜艱難得多。


    但沒有人敢說放棄,反而在相互鼓勵相互打氣。


    龔靜說,“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狠狠吃一頓大餐,牛肉羊肉吃個飽!要烤一隻整羊腿!”


    饑寒交迫的四個人聽了,紛紛開始憧憬自己要吃的美食。


    林清屏喘著氣,“好!等我們出去了我來請客!請大家吃個肚皮撐圓!”


    話音剛落,就聽鍾曉曉一聲輕唿,又摔倒了……


    這一次,好像挺嚴重,鍾曉曉沒能站起來。


    “我的腳好像……”鍾曉曉試了試,再次跌落迴泥地了。


    本來就一直在硬挺的龔靜終於崩潰了,哭了起來,“曉曉,你自己還能走嗎?哪怕像林清屏他們那樣一隻腳走呢?能的話,你們不要管我了!你們先走,我就在這裏等你們,你們到外麵找到了人,再迴來找我!”


    “不可能!”


    這次是另外三個人異口同聲。


    絕對不可能的!不可能將任何一個人單獨留下,那和等死有什麽區別?


    “我們四個人,必須同進退!一個人都不許少!”林清屏道。


    龔靜哭著搖頭,“沒用的,我隻會拖累你們,不管我,你們三個人還有機會,有我拖後腿,我們四個都得死在這!”


    “不許說死!沒有人會死!”林清屏立時糾正她,“我們暫時休息一會兒,也許,我們離出山不遠了呢?”


    龔靜忍著哭,拚命搖頭,怎麽可能呢?怎麽可能離出山不遠呢?他們走得多慢啊,這麽長時間過去,也沒走多遠……


    “好像有人在喊!你們聽!”何辛忽然道。


    所有人屏息靜氣,果然聽見有聲音,一聲聲地,急切而悠長。


    “好像是喊你的名字,林清屏。”鍾曉曉也聽見了,“是……是你愛人嗎?”


    林清屏當然聽見了,而且,聽得比誰都清楚,都真切,畢竟,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都不用她迴應,鍾曉曉比她更積極,大聲喊,“我們在這裏!在這裏!”


    顧鈞成的喊聲停頓了一下,繼而更大聲地響起,“林清屏!是你嗎?”


    “是!是我們!我們在這裏!”龔靜也跟著大喊,已經崩潰過的她,哪裏還管認不認識,隻知道他們得救了!有人來救他們了!


    何辛用手指做哨子,用力吹響。


    清越的哨聲迴蕩在山穀,林清屏終於看見有手電筒的光在他們頭頂照亮。


    他們是隨著滑坡滑下山穀的,受傷後沒有力氣再爬上路麵去,一直在山穀下走,此刻,電筒的光照下來,上麵人影綽綽,來了好幾個人,但林清屏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其中最熟悉的那一個。


    那一刻,林清屏忽然明白了一句俗語“你化成灰我都認識你”的意義。


    有些人,一旦進入過你生命,哪怕隻像風一樣在你眼前掠過,你也能聞出不一樣的氣息,隨著往事一起,在蕭瑟徹冷的夜裏,湧出希望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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