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時,一張輕飄飄的海報幾乎是被強行塞到了他的手上,金柳雲茫然地抬起腦袋。


    “這位先生有時間嗎?我們地下dancer今天有精彩的表演和對決哦,可以來看一下。”黑人男子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可以看出是個誠意滿滿的人,他咧嘴一笑,露出皓白的牙齒,不知道為什麽有種說不出的詼諧感。


    稍稍錯愕了一瞬,金柳雲緩緩接過那張簡陋得不行的海報,訥訥開口:“我可以去嗎?”他的語氣是那麽的小心翼翼和不確信,看似在詢問眼前的陌生男人,卻又透過他在對話從前那個喪失勇氣麵對夢想的年少的自己。


    “當然了!看來你也很喜歡舞蹈啊!”黑人喜形於色,激動得給他停頓在半空中的手來了個擊掌,然後樂嗬嗬地指著海報下方的地址,提醒了幾句就繼續去招攬觀眾了。


    他離去的背影看上去是那麽雀躍,這種幹勁滿滿的模樣應該是為了熱愛的一切而努力拚搏的狀態,讓迷茫挫敗的金柳雲突然好羨慕。


    那就……去看看也沒什麽的吧?


    在附近的一家小餐廳吃過晚飯後,金柳雲鬼使神差地朝海報上的地點一步步走去,並且他詫異地發現隨著離目的地越來越近,他就多一份激動和喜悅。遠遠地,他就看見圍得嚴嚴實實的人群,動感勁爆的音樂刺激他的每一個細胞,他終於抑製不住內心的期待拔腿向前跑去。


    從擁擠的人潮中一股腦地衝到正前方,他的視野陡然變得遼闊起來。隻見一個大約一米七五左右的少年洋溢著爽朗的笑容,他的頭發隨著搖擺和使勁飄逸至極,酣暢淋漓地沉浸在自己的舞動之中,並不時朝觀眾們展現自己的魅力。


    倏地,金柳雲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他狹長的單眼皮在一眾歐雙深眼窩中尤為突出,同是亞洲麵龐的那個少年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你他娘的在這裏啊!欠錢可以不還是嗎?再跑啊,老子現在就打斷你的腿!”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幾個兇神惡煞的男人,他們手上都掄起一根粗粗的木棒,不約而同地朝少年的頭部砸去。


    少年反應倒是迅速,他敏捷地側過身去,踉蹌了幾步跌倒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另一個男人手中的木棒離自己的臉龐越來越近,大腦突然失去了任何思考的能力,嗡嗡作響。


    幾乎是瞬間的反應,金柳雲二話不說就衝上前去推開了那個男人,隨後他察覺到自己做了什麽之後也是呆愣愣地望向自己的雙手,和同樣錯愕的少年目光對視了。


    他看到周圍不懷好意的男人們有靠近的趨勢,焦急地大喊:“跑啊!”說完,金柳雲就去拉起那個跌倒在地上的少年,他說不清楚為什麽,似乎第一眼就有種命中注定的感覺,從心底裏認為他是個心善的人。


    出了這樣的混亂,大部分人的第一反應都是保護好自己的生命安全,所以選擇慌忙地逃離現場,不幹預私人恩怨。但恰恰因為這樣,給了金柳雲和那個少年絕佳的逃跑機會,他們看準了變得稀疏的人群的縫隙,迅速跑走。


    “別跑!快追!被我抓到了一定打斷你們兩個人的腿!”為首的男人齜牙咧嘴地跟在後麵,惡狠狠地朝他們放話,起初還有一兩次差點逮著他們,可畢竟年齡上的差距很大了,作為40多歲的男人很快就跑不動了,停下來氣喘籲籲。


    於是乎,那幾個跟屁蟲也就跟著他停了下來,沒有再去追金柳雲和那個少年了。


    與此同時,金柳雲拉著那個陌生的少年一溜煙地跑到了一個小公園裏,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身後早就沒有那幾個男人的身影了,這才扶著一旁的樹幹停下來喘氣,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


    他好像……好久沒有過這麽激烈地運動了,但似乎……並不討厭這種竭盡全力的感覺呢……


    少年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淡金色的頭發在昏暗的燈光下耀眼至極,語調中透露幾分好笑:“你為什麽要幫我?難道不怕被他們打擊報複嗎?”他這幾年來也習慣了被這些蠻不講理的男人纏上的滋味,隻是好像從來沒有人會幫他。


    “他們要打你的臉和手腳啊!你被傷了以後還怎麽跳舞?”金柳雲的腦袋一陣缺氧,下意識地就把自己的想法說得一清二楚,他作為一個28的老男人真的和現在的年輕人體力相差非常懸殊,看那個少年倒是沒這麽費勁。


    聞言,少年微微一愣,突然笑出聲來,相當爽朗地望向他,笑意盈盈:“我叫茗,有空我們一起跳舞吧,就當作是對你的報答。”他見過對金錢瘋狂的人,對女色癡迷的人,卻還沒見過對舞蹈沉醉至此的人。


    那報答一個舞癡最好的辦法是什麽,答案不言而喻。


    “好,哈哈哈!不過他們為什麽追你啊?你欠他們很多錢嗎?”金柳雲總覺得運動是有神奇的魔力的,能夠讓人忘卻心中的苦悶,隻是自從自己當上電競選手後荒廢了很久,如今再次體驗到這種久違的感覺,明朗不少。


    茗的眸子陡然黯淡了幾分,強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我的姨母喜歡賭博,欠了他們很多的錢,前幾年因為癌症去世了,所以現在他們找不到還債人就來騷擾我。”提起這段往事,他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


    他也說不清楚為什麽在這場比賽勝利後心頭湧起一陣孤獨感,仿佛自己在這個陌生的國度就是個多餘的存在。別人都是成雙入對,隻有自己形單影隻,傻傻地執著地對心中的她默默追隨。


    好像……有點累了呢。


    “不是說喝酒的嗎?”衛輕抖了抖頭頂鋪了薄薄一層的冰雪,冷得直哆嗦,戴了手套的小手搓了搓,薄唇不斷朝外哈氣,紅撲撲的小臉十分可愛。


    解雲景的眸子有刹那的失落,他悵然地耷拉下腦袋,扯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開始低低呢喃:“沒辦法,我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總是想嚐試看起來很酷的東西,卻還是幼稚地迷戀天性最愛的奶茶。愛情也是一樣,明明知道得不到,但就是很不舍。”說完,他緩緩抬起了眼簾,直直盯向眼前的衛輕。


    所有的感情,都在這一刻突然爆發了出來,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內心。說他無理取鬧也好,任性也罷,他隻知道自己喜歡一個人就擁有表達出來的權利,至於這個人接不接受那就另當一迴事了。


    “嗯……我其實知道你的心意的,很意外吧?可是,雲景啊,命運這種東西真的很神奇,我們應該就注定了是一輩子的朋友。即使無法用那種身份陪伴,但是在時間上而言卻是所差無幾的。”衛輕將自己點的薑茶輕抿一口,暖暖辣辣的感覺襲遍全身,霎時溫暖無比。


    聞言,解雲景的神色從焦急變為錯愕,他揚起了一抹無奈的笑容,語氣裏有幾分自嘲:“原來你都懂了啊……我還以為,自己有點希望來著……”虧他在粉絲麵前那麽自信張揚,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特有的魅力,在愛情麵前還不是小心翼翼得幾乎卑微,這種落差簡直太難受了。


    “伯爾尼真的很美,但是也沒有a市值得令人留戀,我在故鄉碰到了很多值得銘記一輩子的朋友。解雲景,你是第一個我主動結交的朋友。”衛輕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或許在冬季白雪皚皚的時節人就容易感性,莫名想起了以前初遇的那刻。


    說實話,她對解雲景的第一印象還不是特別好,或許是因為那頭張揚狂放的深藍色頭發和濃重上挑的黑色眼線,總有一種非主流時期的殺馬特既視感。但仔細了解後才發現,他這個人確實值得結交。


    似乎被勾起了往事的迴憶,解雲景忍俊不禁,捂住了自己的薄唇,不顧形象地笑出聲來:“我知道,當時小非非和小勝勝看見我都像見到仇人一樣。嘖嘖嘖,明明錯又不在我,這麽記仇幹什麽嘛……呃,至於小豈豈嘛,現在也還對我不是很接受的樣子就對了。”


    解雲景委屈地撅起了嘴,吧唧喝了一口奶茶,嚼著q彈的芋圓幽怨地掃了一眼仔細聆聽的衛輕,感覺自己心中的鬱結好像一點點地消失了。


    “小豈豈?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你這麽叫他……哈哈哈哈!我還以為你會看不爽他呢。”衛輕眼眶流出了淚水,捂住自己的肚子笑得合不攏嘴,她突然感覺在異國他鄉唯一不用擔心的就是被媒體捕風捉影,畢竟國內的記者可真能瞎寫,之前居然還謠傳她和解雲景曖昧不清。


    稍微沉默了一會兒,解雲景略帶鼻音地迴答:“是有的,誰讓他老是冷冰冰地瞪我,那我看出他對你不懷好意,怎麽還會喜歡他……哼!”他說著說著,鼻尖開始泛起酸澀,眼淚啪嗒啪嗒掉了下來,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作為不擅長安慰人的直女,衛輕慌亂地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紙巾,扯出一張為他擦掉淚水,秀氣的眉毛擰成一團:“別哭了,你這樣我都有愧疚感啦……你以後,一定會遇到特別特別愛你的那個女生的。”


    “愧疚就對了,你最好牢牢記住這種感覺,給我好好地和他一直幸福下去。這樣,我也才能安心地尋找自己的另一半。”解雲景頓時有些窘迫,自己作為一個大男人居然在心愛的女生麵前眼淚直流,接過紙巾趕緊擦幹淚水,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有刹那的訝異,衛輕迴過神來,無奈地點點頭,連聲答應:“好好好,你真的明天就要迴去了嗎?”她說不上來為什麽,擔心這樣單純笨拙的解雲景一個人亂跑,他又不通語言,甚至英語都不會,在異國他鄉出了事可怎麽辦。


    她的話語還沒有說完,一聲訂書機似的聲音微弱地響起,畫麵立馬浮現出一條提示,韓素珍被立刻淘汰掉了。


    “可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有隊友。”孫霖勝雙手捧著手機,看見自己的犧牲帶來了巨大的利益,嘴角抑製不住地上揚,欣喜若狂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圓圓的眸子瞪得老大,似乎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精彩時刻。


    錢非項默默地收起自己的狙擊槍,不帶一絲一毫的情感,迅速尋找一個安全的位置,聲音沉穩:“我這一槍,才真的是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


    纖細修長的手指摩挲著下巴,慕豈亮黑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戲謔,他打了個響指,掩飾不住淡淡的笑意:“配合得很好。”他們在訓練中也有過類似的配合模擬,專門對付韓素珍這樣容易掉以輕心的狙擊手,看來這次的勝利已經在握了。


    見狀,金柳雲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一眼身旁悻悻的韓素珍,聲音陰森森的,不打算給她絲毫的情麵:“你得為你的任性付出代價。”


    剛剛韓素珍一意孤行的時候,他作為隊長可是有幾次出言相勸的,奈何這個急躁的蠢貨根本就聽不進去他的話語,還真把自己當作了戰隊的c位一樣,執意要和孫霖勝拚個你死我活。


    不過也沒有關係,她死了才不會對ysp戰隊造成什麽巨大的損失,因為……能夠決定一個團隊走向的,不是她……


    “柳雲哥哥,我錯了,素珍不是故意的,是對麵太狡猾才會……”韓素珍到底還是沒有多少實戰經驗,著了道以後暗暗懊惱不已,見金柳雲如此生氣頓時慌了神,連忙出聲撒嬌扮無辜。


    “我不想聽你的狡辯,你比賽完後自己去和秘書長解釋清楚。”金柳雲生硬地推開了眼前這個妝容浮誇撲向自己的女人,厭惡地扭過頭去緊盯屏幕,不願意在一個棄子身上再浪費時間。


    他的紳士風度和偏心告訴他,盡管自己是這場比賽至關重要的角色,但他不能那麽自私地藏著這些物資。多一個隊友,總歸多一絲勝利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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