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陸續在餐桌旁邊坐下,維蘭德伸手從旁邊拉過一個大屏幕,裏麵是大藍瓶所在房間的監控視頻,抱臉蟲仍然趴在他的臉上。外星人的胸膛微微地起伏著,證明他的狀況還算正常。


    維蘭德神色如常:“注意控製時間——我是說你們進餐的時候。”


    旁邊的戴維把大藍瓶的臉部內容拉近放大了。


    所有人:“…………”


    “你確定我們必須盯著那個外星蟲子吃飯嗎?”佩妮的勺子僵在了盤子裏。


    “嚴格地講,那並不是蟲子,是你的朋友張的親生女兒。”維蘭德麵不改色地說,“當然,也許他們的種族內不喜歡這麽叫。”


    “是的,真知灼見。”張臨對維蘭德加重語氣,“否則我就必須管我旁邊的這個人叫外祖母。”


    宅男們悉數噴在了自己的盤子裏。


    “我倒是不怎麽介意。”雷普利給自己盛了一勺雞蛋,然後向後瞥了一眼,“你呢?”


    考爾:“…………”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後麵的考爾上,機器人姑娘拔下手臂上的數據線,對維蘭德說,“數據已經完全同步過了,你現在可以查看奧瑞戈號上的所有資料。”


    “嗯,”雷普利替維蘭德迴答,然後繼續盯著自己的機器人女朋友,“所以——你呢?”


    考爾當然沒辦法臉紅,但她的狀態很明顯已經尷尬得快要鑽進地縫裏去了。“我去主機房那邊看看。”


    張臨剛剛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麽,旁邊的監控屏幕突然亮起了燈,隨即刺耳的尖嘯充斥著整個房間,連人們之間的談話都聽不見了。


    張臨騰地站了起來,因為他看見屏幕裏的男人動了動。


    雷普利快速地站起來,在戴維行動之前就啪地按在什麽東西上,警報聲消失了,霍華德一臉虛脫地看著維蘭德,“下次能換一個提示音嗎?”


    “不。”維蘭德幹脆利落地拒絕,“這是讓人失去食欲的最好辦法,進餐時間結束了,我們立刻就出發。”


    霍華德:“…………”


    維蘭德看向盯著屏幕的張臨,“我們先過去。”


    張臨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等到他們趕到房間裏的時候,抱臉蟲軀殼被扔在一旁,外星人已經扯斷了一隻胳膊上的束縛,正攥住了另外一隻胳膊上的尼龍帶。張臨呆呆地站在門口,外星人抬起頭,一不小心把手中的束縛帶扯斷了。


    維蘭德咳嗽了一聲,“這是為人類設計的……”


    “是啊,”張臨說,“現在看來的確是的。”


    維蘭德:“…………”


    “對不起,我有一點激動……我剛剛以為自己被憋死了。”外星人把手中斷掉的尼龍帶扔到旁邊,“而且科學家騙了我,這是為人類設計的。”


    維蘭德:“………………”


    大藍瓶看著張臨,嘴角慢慢地上挑了一點,最終形成一個弧度,“我能感受到它。”


    張臨張開嘴,許久之後才輕聲迴答:“是的,我也是。”


    抱臉蟲的外殼已經死亡了,但是它的核心在於真正的異形卵,此時它已經寄生在外星人的心髒上了。張臨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它的思維,從它的角度看到裏麵的情景。它舒適地纏繞在一顆鮮活有力的心髒上,周遭的環境極為適宜生長。


    張臨試探著它,蟲卵愉悅地迴應了他,對自己的複生表現出了驚喜。張臨輕輕地安撫著它,感受著它的發育狀況,並且把最重要的事情告訴給它。


    不要殺死這個被它寄生的生物。


    蟲卵毫無疑問地接受了張臨的指令,並且表示它想早一點出來,它想見到張臨。張臨閉著眼睛顫了顫,迅速而溫柔地告訴蟲卵不要太過著急,他會一直在這裏。


    小家夥依然沒有問為什麽,乖巧地答應張臨它會的,緊接著,張臨陡然睜開了眼睛。“快,我們要快。”


    “它怎麽樣?”大藍瓶問。


    “現在的問題是你怎麽樣。”張臨迅速把他拽下來,問維蘭德,“那個……你的那個東西,管他是什麽,總而言之,可以啟動了嗎?”


    “隨時可以,戴維正在負責。”維蘭德迴答,“我們沿用了謝爾頓他們曾經使用過的那個名字,‘維度橋發生器’,不過它不需要在另一個世界設定好的地點作為降落點,我們可以去任何地方,因為我們在雷普利的世界裏找到了反物質底盤,也就是能夠讓正反物質和平共處的那種東西,所以我們現在可以毫無顧忌地使用湮滅能量了。那些反抗諸侯的地球人簡直……令人難以置信,這大概就是人類的潛力,你知道那些能量足以——”


    “是的是的我知道了。”張臨立刻打斷了他,“你非要逼我對你說我沒聽懂嗎?或者你最好立即給我打開哆啦a夢的任意門。”


    維蘭德用輕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率先走出去了。


    張臨抓住大藍瓶的胳膊,外星人卻抓住他的手,“它怎麽樣?”


    張臨狠狠地扯動大藍瓶的手,可惜外星人的力氣比他大了那麽一點,仍然紋絲不動地看著他。張臨憋著一口氣壓低聲音,“它很好,好得隻用很短的時間就可以從你的胸腔裏爬出來,如果你還想活著,就最好不要在這個時候拖拖拉拉!”


    大藍瓶鬆開了手,歪過一點腦袋,像是在傾聽著什麽。片刻後,他再度慢慢地露出一個笑容,“是的,它很好。”


    張臨對上大藍瓶的眼睛,後者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胸口,“它很安全,它重新活過來了。”


    “是的。”張臨輕聲說。


    他們走向工廠後麵那個最大的實驗室,也就是張臨不久前從另外一個世界被扔進來的那個,科學家們悉數穿著維蘭德公司設計的連體探測服,每人背著一個大背包站在那裏等著他們。


    張臨:“…………”


    而旁邊的雷普利仍然穿著那件無袖的夾克,抱胸看著全副武裝的愚蠢科學家們。站在她身邊的考爾默默地看了科學家們一眼,“是的,我們穿得確實不算太奇怪。”


    雷普利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順勢摟在了機器人姑娘的腰。“我們打頭。”考爾羞赧得快要把脖子折斷了,兩個人一起走進了不遠處的漩渦裏。


    “你們繼續。”維蘭德對宅男們說。


    宅男們互相對視了一眼,四個人站成一排,深深地喘了口氣,同時邁步走了進去。


    接下來維蘭德把目光投向張臨和大藍瓶,然後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學得倒是挺快……該你們了。”


    “不,你給我放下來。”張臨堅決地扒著自己腰際的那隻手,“在大庭廣眾麵前秀恩愛的人都活不長。”


    大藍瓶無動於衷。


    “你們到底走不走了?”維蘭德抱著胳膊冷眼看他們。


    張臨:“…………”


    終於,在實驗室裏隻剩下兩個人的時候,維蘭德捋了捋自己已經相當靠後的發際線,慢慢露出一點疲累的表情。旁邊的戴維手裏拿著一個遙控器一樣的東西,正在把它裝進密封箱裏。


    “我們也可以過去了,先生。”人工智能拎起箱子,對維蘭德說。


    維蘭德簡略地點點頭,“到我身邊來。”


    戴維走了過去,站在維蘭德的旁邊。“盡量不要走散了。”維蘭德皺起眉毛,“不過我對你總比他們放心。”


    “是的,先生。”人工智能迴答。


    維蘭德轉身邁進了漩渦裏,戴維慢慢放下剛剛抬起一點的手臂,蔚藍的眼珠轉動了一下,看著消失在漩渦裏的影子,然後邁步走了進去,跟那個即將消失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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