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試過,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那刻完全整個人都不知道要如何去做。將君想過很多個原因都沒想過,又朝一日會看見那個對她溫暖笑的人魚,會血淋淋的站在她麵前,伸出手撫摸她的麵頰,嗓音沙啞的安慰她:“小君......不哭.......不疼的。”


    那一刻她完全明白其實月流嵐比誰都清楚自己的命運,被月家拋棄被海族拋棄,說是給他找了一個可以陪伴他終身的妻子,實際上不過隻是將他送來給這些皇宮貴族當做藥材。被親人放棄,被愛人拋棄,卻無能為力,還要在最後時刻安慰自己,沒有被拋棄的感覺是何等痛苦。


    將君幾乎是將劍架在永和的脖子上,那個時候永和的臉上是害怕和驚恐的神色,她以為將君不能將滄平劍撥出鞘,她以為將君是個軟弱無能的人,她以為不過隻是一個本來就是要死的人魚,卻又未曾想到,一向很冷靜的墨畫寒居然沒有出手阻止將君瘋狂的做法。


    等到的時候,將君進了屋子看到的就是月流嵐張著他那雙清澈的眼,一爽眼沒了平時的靈動,空洞的讓人害怕。胳膊的動脈上被劃了幾道口子,他沒有掙紮也沒有唿喊,而是很乖的躺著,等血液一點點的從身體裏離開。


    將君清楚的看到,月流嵐長長的睫毛被血染紅的樣子,他看到門的屋子被打開的時候,有些動作緩慢的扭頭過來,看到將君焦急的樣子,然後有些虛弱的笑,那個笑,將君看不懂到底是什麽意思。


    那一刻,那一刻月流嵐覺得,也許他沒有被拋棄。


    月流嵐做了一個長的很夢。


    夢裏還是他還在海裏生活的時候,他還是一個無憂無慮的跟在自己哥哥身邊的小人魚。他雖然從小沒了雙親,但是他還有個很疼他的哥哥,月琥珀。


    他那個優秀的哥哥很厲害,在尚未成為人身的時候已經是海族的長老。他每日就對月流嵐說:“小嵐快長大,等小嵐長大了,哥哥就帶小嵐去海麵上看風景。”


    於是從小的月流嵐就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可以長大,海麵上的風景到底是什麽樣的呢?其實哪裏倒是什麽樣的風景對他來說,真的不是很重要。隻要他哥哥在哪裏,他就願意去哪裏。他哥哥琥珀說哪裏很美,那麽海麵上必定是很美的。


    可是等啊等啊,等他真的快要成人的時候,自己悄悄浮出海麵的時候,無意間他聽到了自己哥哥和海族長老無神的對話。


    無神對月琥珀說:“琥珀你比誰都知道,滄平出世到底意味著什麽。當年雪國被滅國的時候,海族有幸逃出,無非就是你父母雙親被和月家的英雄被送到了各國。他們雖然都死了,但是他們對海族來說,是永遠的英雄。”


    月琥珀的嗓音有些顫抖,虛弱的不像話:“可是長老,我就小嵐這麽一個弟弟,我就他這麽一個弟弟了啊。”


    無神歎了一口氣,他比誰都知道這兩個孩子的感情,可是月家的血脈裏就這麽幾個了,琥珀比流嵐優秀太多了,他必須做抉擇,他說道:“琥珀,在海族能生存下來的都是強者。流嵐被你保護的太好了,所以導致現在他根本不懂人心的險惡。而且,據說放血的時候有種藥吃了,會讓他死的很舒服的。孩子,難道你忍心看著海族被滅族嗎?”


    看著不說話的虎皮,無神第一次覺得,他似乎虧欠了不少人。當初琥珀的父母和月家不少人,都被送到了各個國家。不到一年時間,足足二十多個人魚,都被送了迴來。隻是被送迴來的不是活蹦亂跳的人,而是被染上了鮮血魚鱗。


    那二十多個人裏,有一個也是無神的侄女,那個會抱著他撒嬌喊他叔叔的小孩子。可是沒有辦法,不純淨的血統的人魚,這些國家是不會要的。如果得罪了這些國家,那麽不止是二十多個人魚,就是整個海族,也會跟雪國一樣,被消滅的。


    說不怕,何嚐不怕?無神做為長老,他不是海皇,不能做決定。


    可是海皇也沒錯,自古的王位,都堆著一堆又一堆的白骨。


    於是他安慰琥珀:“也許,那個女孩子很好。小嵐是海族裏長的最乖的孩子,又很聽話。也許滄平劍的主人,不會那麽殘忍的對待他,或者當他是一個寵物一樣養起來也很好。琥珀,小嵐這次嫁過去,會有名分的。而這個名分,可以讓海族起碼四年內,很安慰,這四年內,其他人魚不會擔驚受怕的過日子。”


    那個時候是月流嵐第一次聽到了自己哥哥哭泣的聲音,那時候一種無奈又是一種害怕,那夜他哥哥一直哭泣到了天明,還一直自言自語:“我對不起他....都是我的錯.....我不想這樣的。”


    琥珀對他的愛,對他的保護,在這個戰亂的時代來講,其實也是一種慢性毒藥。他那個時候就像在溫室裏的花朵,被保護的太好,所以注定在狂風海嘯中活不下來。


    那天過去後,琥珀依舊是扮演一個好哥哥的角色,然後月流嵐也不揭穿他。隻是在琥珀說:“小嵐快長大,等小嵐長大了,哥哥就帶小嵐去海麵上看風景。”的時候,月流嵐會有些不舒服,嘴裏喃喃自語,像是說給琥珀聽,也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哥,小嵐哪裏也都不想去,小嵐隻想在哥哥身邊。”


    那個時候琥珀會有些傻傻的笑,然後迴答:“好,小嵐就在哥哥身邊一輩子,哪裏都不去。”


    明明那些話都是假的,明明自己的哥哥要親手送他去死。可是那個時候,聽到這句話的他,會覺得安心,哪怕是一時的安心也是好的。


    人有時候欺騙自己多了,會傻傻的相信那些幻覺,可是這些幻覺就如同手裏的泡沫,稍微一不注意就會破裂。等泡沫破裂的時候,那些再美的幻覺,都會煙消雲散。


    月流嵐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隻是他若是開心一點,他哥哥也許心情會好受一些。


    隻是他很害怕,他真的很害怕,死亡的時候的那種恐懼。他曾經在私下悄悄的割開過自己的手指,那種鑽心的疼痛,讓他當時忍不住就哭了起來。


    真的太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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