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茶餅倒入盞中,看似隨意地點了起來。不一會兒,就將一盞茶沏好,徐晟正準備拿起時,文菁又道:“頭道茶水也不要喝!”自己拿起茶盞,將其中的水倒到另外一個空盞中,緊接著再向其中點水,重新把這盞茶泡好。


    又過了一會兒,文菁才將茶端起,呈到徐晟手上,道:“晟哥哥請用茶!”徐晟接過,一口入腹,頓覺安逸,讓自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適。雖然細品起來,這茶中隻是帶著淡淡的香味,但正如她所說的那樣,的確有助於入睡。很快,他又連喝了幾口。


    文菁對旁邊站著的蘭兒道:“蘭兒姐,你要喝麽?”蘭兒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道:“小姐的茶,奴婢無福消受,我……我喝白開水就好!”


    文菁正要給蘭兒也沏盞茶,卻見她倏地抓起桌上的一個空盞,另一隻手拿起水壺,倒滿白開水,一飲而盡道:“奴婢實在是不……不敢……”


    文菁隻得作罷。徐晟道:“菁兒,我隻是稍微有點渴,你就和我一道喝手上的這盞吧,也省的再麻煩了!”“也行!”文菁應聲著,從他手裏接迴茶盞,靠到唇邊。正要抿一小口時,蘭兒卻突然驚唿道:“小姐,你別喝!”


    “怎麽了?”文菁移開快要到嘴邊的茶盞,問道。


    “沒……沒有原因!”蘭兒卻是無言以對,好一會兒,才又憋出一句話道:“這盞茶剛剛少……少爺不是喝過了麽?”


    “我和晟哥哥之間這有什麽?不過,該怎麽對蘭兒說呢?”文菁心中暗道。在他們看來已經習以為常的事情,此刻對著一個外人卻不太好說。


    文菁很快變得輕鬆了起來,因為她發現,蘭兒似乎也覺得這個理由有些可笑。非但如此,蘭兒突然變得有些不自在了起來,主動卻又似無比艱難地說道:“如……如果沒什麽事的話,奴……奴婢就先告退了!”


    望著她以飛快的步伐跑到外麵,並將門關上後,徐晟坦然道:“我喝過的又怎樣?我喝過的菁兒隻會更加喜歡,是不是?”


    文菁重新將茶盞遞到嘴邊,抿了幾口後,道:“還有一點,晟哥哥你還要麽?”“這麽好的茶,浪費一丁點都非常可惜!”徐晟說著,用實際行動證實了這句話,恨不得將盞底的茶葉盡數吃掉。


    文菁微笑道:“晟哥哥,如果你還想喝的話,我可以給你再沏一盞的啊!”“不必了!”徐晟擺手道,“已經夜深人靜了,咱們也該睡覺了。”


    ***


    是夜,徐晟依舊躺在本來屬於文菁的房間,很快進入了夢想。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忽覺得有什麽聲響,驚醒並起身後,仔細辨別,原來是來自隔壁的房間,想來是文菁的動靜。披了一件外套後,剛要發問,胸口卻是一陣劇痛。


    本來準備站起的徐晟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床上。他強忍著疼痛,喚道:“菁兒,你還好麽?”


    沒有迴應,但依舊是窸窸窣窣的聲響。這時,胸口的疼痛突然減弱,然而還沒等他站起,痛感卻又是更猛烈地襲來。徐晟顧不上許多,來到門外,朝著隔壁屋內喊道:“菁兒,你怎麽了,不舒服麽?”


    “沒……沒事……”屋內的人以很勉強的語氣迴答了他。徐晟心中一驚,用力將門撞開。隻聽得文菁“呀”的一聲,漆黑的一片中,徐晟跌跌撞撞地『摸』索著,擦亮了油燈。當火光照亮的那一刻,徐晟清楚地看見她捂著心口的手猛地放下。文菁坐在床頭,身上裹著被子,裝作沒事道:“心口……有……有些悶,沒事!”


    徐晟坐到文菁旁邊,給她輕錘了兩下背,道:“菁兒,不瞞你說,我也有和你一樣症狀!”“你也心口疼?”文菁無力道。


    “對,像是悶在胸口,疼得讓人闖不過氣來!”徐晟描述道。這句話讓文菁不由得警覺了起來,道:“這麽說,你和我的症狀一模一樣?”


    徐晟道:“我本來以為是聽到你的聲音驚……”隨著說話的斷續,文菁知道,必然是更加疼痛的感覺湧向了他的心頭。


    等到痛感逐漸減弱,徐晟接著說道:“現在看來,你的茶助眠效果還很明顯,我並不是因為你這點輕微的動靜,而是被痛醒的。”“既然是一樣的反應,那必然是因為我和你吃了同一種東西!”文菁道,“今天一天咱們吃的飯都是相同的,究竟是哪個有問題……”


    徐晟道:“若是這樣……”他隻說了半句,卻見文菁臉『色』突然變得蒼白,更是一副難受的樣子。“菁兒,你還好麽?”徐晟忙道。


    文菁靠在他的身上,道:“好……好像又加重了,五……五髒像是在灼燒一般……”看她唿吸急促,額上滲出了汗水,整個人似快要凋零的花朵一般,徐晟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強打起精神來,抱著她倚在牆邊,道:“菁兒,你……你再忍會,我這……這就上去叫人!”


    文菁輕咳了幾聲,隻是點了一下頭,以虛弱的聲音道:“晟哥哥,你……還有力氣麽,叫姨姨過來吧!”


    徐晟道:“我比你好些!”站起身來,走到門邊,忽然迴頭道:“菁兒,答應我,無論如何也要撐到我一會迴來!”


    文菁昵聲道:“你放心,我……暫時……還沒事!”說著,似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般,對他微微一笑。


    這份精致無比的憔悴讓徐晟看了無比心疼,要不是自己也沒力氣,恨不得馬上將她擁身入懷,帶著去找薛神醫。可此時,他也隻能夠獨自一個走過一段無比“漫長”的路,去找人來幫忙。


    也許是這一笑給了他莫大的力量,徐晟發現自己竟然能勉強施展輕功。帶著一路小跑,他來到方百花的屋前,開始猛烈地敲門。


    沒兩聲,方百花就被他吵醒,出來道:“這四更天的,你小子在這裏『亂』敲……”隻說到一半,卻看到徐晟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忙道:“你怎麽了?”


    徐晟顧不上自身,指著陌雪閣的方向,道:“輕梧比……比我還嚴重,姨姨快——”還未等他說完,方百花就施展輕功,急急朝著湖而去。


    徐晟已經跟不上她的腳步,隻能慰藉地笑了笑,東倒西歪地往迴走。此時的他顧不上是不是路,隻是徑直往那個方向。很快,他就在一排房屋前撞到了門,也不管有沒有驚醒屋裏睡覺的人。


    沒幾步,忽聽得身後一女子的聲音道:“徐大哥,這大晚上的,你怎麽不睡覺?”徐晟聽出是玉簪的聲音,想要迴過頭來,卻沒有氣力。


    玉簪見他這副反常的樣子,不禁嚇壞了,道:“徐大哥,你怎麽了,可不要嚇我!”“沒……沒事,隻是有點不舒服……”徐晟說著,身子搖搖晃晃,幾乎要癱倒在地。


    玉簪快步上前,從一側扶著他。這一下,徐晟總算是站住,道:“快……快帶我去陌雪閣水下,文姑娘更……更加嚴重……”“文姊姊?”玉簪一個失聲,差點放手。


    “玉簪妹妹,你扶我過去就好!”趁著疼痛的間隙,徐晟一字一句,清楚地說道。


    在玉簪的幫忙之下,總算來到了陌雪閣。坐在石凳上,徐晟幾乎沒了任何氣力,隻是在隱隱之中,感覺她在撥弄六十四卦轉盤。


    終於來到了水下,徐晟見文菁在方百花的幫忙下已經穿好衣服,坐到堂中。燭光中,再看她的狀態時,顯然比自己更加不容樂觀。


    方百花見他終於迴來,問道:“晚上在書房還是好好的,現在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你小子快說,對小丫頭做了什麽?”


    文菁伏在桌上,輕聲道:“姨姨,和興明無關。我想,大概是我們都……都中毒了!”“中毒?”方百花和玉簪都嚇得跳了起來,齊聲道。


    “小丫頭,你小時候神醫不是給你過一顆什麽丹『藥』的麽?”方百花忽然記起道,“那不是號稱百毒不侵的嗎?”


    “就算百毒不侵,哪怕是千毒不侵——”文菁苦笑道,“總會有防備不了的時候。”“那我得趕快去叫神醫!”方百花當機立斷道。


    文菁雙目失去了往常的神采,道:“姨姨,妹妹你們先扶著我和興明上去吧!”方百花和玉簪點點頭,將徐、文二人帶到陌雪閣中。


    由於天冷的緣故,陌雪閣三麵已經用『毛』氈封了起來,差不多變成了一間屋子。方百花點了幾支蠟燭,照亮了整個亭子後,吩咐道:“我這就去叫神醫,玉簪,你再叫醒幾個姐妹,所有的事情全聽他們兩個!”


    很快,她們兩人分頭忙開了。徐晟雖然無力,但也抱著文菁,讓她靠在自己的懷中,問道:“咱們怎麽會中毒呢?”


    文菁眯著眼睛,睫『毛』微微扇了扇,道:“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是有人下了毒!”“下毒?”徐晟一個激靈,彷佛又來了一絲氣力。


    文菁細語道:“等一會兒來幾個姐妹,或許可以印證我的想法。”說話間,忽然眼睛變得濕潤了,淚水在框中打轉,道:“晟哥哥,這次咱們恐怕是逃不過這一劫了!”


    徐晟心道:“有這麽嚴重麽?”正想著怎麽安慰時,文菁又道:“菁兒哭……並不是因為怕死……而是感……感覺拖累了晟哥哥!”


    “咱們之間還有什麽拖累不拖累的,縱是逃不過這一劫……”徐晟隻說到一半,又被鑽心的疼痛給止住了。心靈相通的文菁已然明白了他想要說什麽,漸漸止住了哭泣,全身似乎都在輕微地顫動。


    徐晟右手聚集了一些力量,抽了出來,從她的秀發拂到臉龐,道:“沒事,不管發生什麽,我始終陪著菁兒!”


    “文妹妹怎會中毒,難道是有人在使壞麽?”“照理說不應該啊,她對莊中姐妹一向很好,誰會這般忘恩負義呢?”“是啊,誰敢向小姐下毒?”“可能不是莊中的人吧!”“要是我知道了是誰,一定把他碎屍萬段!”隨著幾個女子聲音的由遠而近,徐晟知道,是玉簪帶著幾人過來了。


    徐晟道:“菁兒,要扶你稍微坐正麽?”“不用了!”文菁說了一句,聲音又突然小了下去,“隻有靠著晟哥哥,我才能感覺有力氣說話。”幾個熟悉的女子也來到她的眼前——玉簪叫來四人,都是平日裏經常一起說話的那幾個。


    望著她們關切的眼神,文菁道:“桃兒姐,你可以去姨姨的書房,把桌上的那壺水拿過來麽?”


    桃兒見她如此虛弱,卻是一下子哭了出來:“文妹妹你怎麽了?”還算堅強的玉簪緊咬著嘴唇,道:“姐妹幾個,你們好好看護著文姊姊,我去拿那壺水!”


    緊接著,剩下的四個女子都哭成了一片。文菁道:“哭什麽?我又沒死!”雖然聲音不大,桃兒卻聽得清楚,忙叫另外三人收了眼淚,道:“不要哭了,文妹妹一定會沒事的!我們在這啼啼哭哭,反而不吉利!”


    “這就對了……”文菁說到一半,卻是猛烈的咳嗽了起來。咳嗽聲中,徐晟也跟著幹咳了起來。眾女這才發現,徐晟同樣是虛弱不已,隻是表現得若無其事罷了。


    好一會兒,文菁才止住了咳嗽,道:“鳳仙姐姐,一會借你頭上的銀簪一用。”鳳仙一聽,直接把頭上簪子抽了下來,顧不得整理一頭散發,道:“妹妹怎麽用都行,隻求快點好起來!”


    文菁抽出小手,捂著自己的心口,道:“能不能好不由得我自己了,我隻是想證實一下,是不是她下的毒?”“誰?”四女幾乎同時目『露』兇光,異口同聲道。


    “文姊姊,你要的水壺拿來了!”在玉簪的聲音中,眾女又迴頭望去。“還等什麽?把銀簪放進水中吧!”徐晟自然是明白了她的用意,道。


    鳳仙把長發胡『亂』甩在腦後,顫抖者把簪子放到水壺中。其餘幾個女子都屏住了唿吸,瞪大眼睛望著。


    不多時,銀簪被抽了出來,卻是光潔無比,依舊呈現出白『色』。玉簪迴頭對文菁道:“並沒有毒啊!”卻見她的表情更為凝重,不知是疼痛加劇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文菁小聲道:“晟哥哥,有毒倒說明我和你還有救,你還記得在京城的時候,宋安平是怎麽中毒的麽?”“茶葉!”徐晟恍然道,“快把茶葉倒到水壺中,再來測試!”


    看著眾女再次忙開,文菁又道:“我猜,光有茶還不夠,玉簪妹妹,你去把這壺水燒開了,再端迴來吧。”


    徐晟迴憶道:“那次不是火烈草麽,如果是這樣的話,要解毒並不——”“晟哥哥,咱們的中毒症狀和宋大哥一樣麽?”文菁提醒道。


    徐晟啞口無言,呆了半晌,才說道:“是蘭兒向咱們下的毒?”


    “隻能是她了!”文菁帶著後悔道,“要怪,就怪我自認為聰明,才對老實巴交的蘭兒一直沒有防備。現在想起來,去年在這裏,咱們之間的那次誤會也是她有意為之。過於自負的我用一個自己想當然的理由原諒了她,並且夜裏對她種種反常舉動還是沒有防備,這才導致她得手,是我拖累了晟哥哥!”這一段話堅持著說完後,劇烈的疼痛幾乎讓她昏厥。


    果不其然,當銀簪和茶葉放到盞中,沸水倒進來的一刹那,簪子瞬間變得烏漆墨黑。眾女子的臉“唰”的一下全白了,不敢相信眼前的結果。


    “哈哈哈!”一陣恐怖的笑聲傳來。眾女迴頭看時,見一二十多歲、夜『色』中一身黑衣之人從小道緩緩向湖心走來。


    這笑聲卻讓徐、文二人聽得心裏發『毛』,雖然沒有氣力去看,但那已然就是遲寅的聲音。


    鳳仙一臉怒容道:“你是誰?如何進得了百花山莊?”遲寅沒有理會她,而是轉向曾經打過照麵的杏兒,道:“難道妹妹不記得我了麽?”


    杏兒正要罵時,遲寅又道:“文妹妹果然聰明,死到臨頭還能破解出是怎麽中毒的!可惜啊可惜,就因為你不肯嫁我,最後連同這臭小子一起中毒!”“你『亂』說什麽?”玉簪憤然道,“小姐才不會有事呢!”“就是!”杏兒同樣怒道,“你快滾出去,我們百花山莊早就不歡迎你這種人了!”


    遲寅突然變了臉『色』,道:“實話告訴你們吧,這是上古奇毒‘無『色』花’,你們的五髒六腑隻會越來越疼,直到最後被折磨致死!”望著兩人並無懼『色』的神情,遲寅又拿出一個小瓶子,在手中掂了掂,無比狂妄地笑道:“隻有一顆解『藥』,在生與死之間,你們二人必須做出一個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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