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不見文菁的身影,周侗顯得有些急了,朝著方百花招招手,等她過來後,問道:“菁菁不在你莊中嗎?”


    方百花也是一頭霧水,反問道:“小丫頭不應該早就來了嗎?”周侗道:“我剛剛還以為會在唱戲的人當中,沒想到你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方百花道:“前兩天我們就此事問過小丫頭,她說當天有其他的事情要做,這花旦就讓別的姐妹來唱!”且招唿來玉簪——她已經從揚州將出骨墨龍駒和轉山飛帶了迴來,讓她帶幾個人到處看看,文菁有沒有在島上某個角落裏忙什麽。以方百花的考慮,文菁沒有出現的唯一理由就是在某個僻靜的地方給周侗準備賀禮。


    不遠處的張千聽完二人的談話,心中冷笑道:“我馬上就要讓你們知道她的去向了!”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俯首道:“周老俠,張某現在可以說出這條可以當作賀禮的消息了吧?”


    文範嵩道:“不知張兄帶來了什麽消息?”張千皮笑肉不笑道:“在下的這條消息,關係著你們仨最關心的那個人!”


    周侗、文範嵩和方百花心中幾乎同時一怔。周侗問道:“閣下見過老朽的外孫女?”張千道:“宣布消息之前,你們不妨先見個人!”又是吹了個口哨。


    可能是由於堂中過於嘈雜,這哨聲許久並未有迴應。張千長嘯一聲,周圍倒安靜了不少。沒多久,一人被他的兩個徒弟攙扶著,搖搖晃晃地從外麵走來。


    周侗眼尖,遠遠地就瞧見攙著的人是黨氏三雄中的兩個。待到慢慢靠近時,文範嵩和方百花卻是吃了一驚,中間那人是特使吳邦,他耷拉著頭,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見到這樣壽宴上本不應該出現的場麵,其他的人都停止了雜談,且看事情如何進一步發展。


    張千佯笑道:“教主,你派人跟蹤我們行事,可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行為啊!”文範嵩心疑道:“我並沒有派他啊!”見方百花不住地朝自己使眼『色』,已大概明白是怎麽一迴事。


    張千道:“看在周老俠的麵子上,張某今日就把這個人還給你們!不過在還給你們之前,為了讓他長點記『性』,已經給了點深刻的印象!”兩句話之中,他就把一頓毒打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黨氏兄弟把吳邦向前一推,文範嵩穩穩接住,輕聲問了一句,見他還有迴音,心下略微放心。他喚來了兩個兄弟,準備把吳邦安排下去休息。張千卻阻止道:“且慢,吳兄弟是大小姐去向的重要證人!”


    周侗道:“老朽外孫女究竟在哪裏?”聲音中充滿了急切。和他們熟悉一點的人這才發現,壽宴上確實少了那個漂亮的小姑娘。


    張千低下頭去,先是不迴答。周侗又向前一步,重複問道。


    張千臉上『露』出一副遺憾的表情,以沉重的聲音道:“張某要呈上一條令人無比酸楚的消息,那就是——大小姐已經不在人世了!”


    周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多虧身後有一張桌子,才勉強撐住他的身子。旁邊的方百花花容失『色』,完全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賓客中也大多發出嗟歎的聲音,武鬆心中納悶:“昨晚剛剛從六和塔離開的,怎麽今早就……”打定主意,若是張千胡言『亂』語,就當麵戳穿。


    整個大堂中一片死寂,無人說話。文範嵩一成不變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抖動,雙眼也變得通紅,提起雙拳,幾乎是帶著吼聲道:“是誰幹的?姓徐的臭小子麽,文某這就去殺了他!”


    張千道:“教主稍安勿躁,且聽小弟慢慢道來。姓徐的對大小姐很好,也在這事情中身遭——”“啪——”的一聲打斷了他的話,眾人一看,周侗一記重拳,把身後的桌子劈成了兩半。周天亮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周侗和文範嵩的反應都是張千預料之中的,他緩了緩,說道:“張某是昨天夜裏在錢塘江邊看到他們二人遭此不幸的!”


    聽到這“直接證據”,周侗一把將周天亮推開,心中無比地哀痛:“蒼天啊,我周侗究竟是造了什麽孽,一生中竟然遭遇了兩次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苦痛!”


    文範嵩心中雖然也是一陣翻滾,臉上卻恢複了嚴峻之『色』,不見喜怒哀樂,以還算冷靜的聲音問道:“他們去錢塘江邊幹什麽?”


    張千大笑道:“這事你還得問他——”沿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時,赫然是武鬆。


    文範嵩怒從心起,大聲道:“武行者,我如果哪裏惹怒了你,盡管來找本人好了!你向著小女下狠手,算是——”話還沒說完,雙掌齊齊向前推出,欲拍向武鬆。


    旁邊的人已感覺到一陣颼颼的涼風刮過,都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武鬆沒有還手,而是一個倒蔥直挺挺地栽在地上,以一招“玉環醉步”巧妙躲過。


    文範嵩雙掌將武鬆身後的一排桌椅轟得七零八落,也不管有沒有誤傷客人,他馬上再進一掌,向地上拍去。武鬆又是一招“鯉魚打挺”,起身的同時斜到一旁,喝聲道:“張千,你可不要血口噴人!”


    張千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叫道:“教主不要魯莽,且聽我把話說完!”


    陳箍桶覺得其中有些蹊蹺,勸道:“教主,且聽張副教主講完後再打也不遲!”心中暗道:“教主向來冷靜,今天竟然也……如果換作是我,麵對自己女兒的死訊也是控製不住吧!”再看周侗時,他也已經雙拳緊握,似乎隨時就要出手。


    張千傲慢道:“武行者,今天當著眾人的麵,你可否如實迴答我的問題?”武鬆毫不猶豫道:“我武二一生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有何不敢迴答的?”


    張千問道:“兩天前,是你把大小姐抓了過去,是也不是?”直截了當的問題,卻讓武鬆一時難以迴答。


    張千笑道:“你不迴答也不要緊,我們這可有人親眼目睹的!”緊接著,又問道:“吳兄弟,大小姐進了六和塔,是不是你親眼所見?”


    吳邦被兩個弟子撐著,聽到問話後,才勉強點點頭。


    原來,他在接受文菁“跟蹤水漸飛”的指示後,沒多久就被發現並捉住。經過一頓嚴刑拷打之後,他終於捱不過,承認自己是教主派過來的。又是一陣毒打,張千把他扔到了一間黑屋中。


    也不知過了幾天,來了兩個人,口中塞了麻核,臉上罩了麻袋,架住了他,喝令道:“該起來了!”兩人把他帶進了一輛馬車,然後又下馬走了一段距離,這才掀開了麻袋,在耳邊道:“今天給你看一場好戲!”


    吳邦有氣無力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身處於一片茂林之中,前麵不遠處是一座寶塔,看樣子是錢塘江邊的六和塔。


    不一會兒,他驚訝地看到,文菁和徐晟出現在了視野中。緊接著,他目睹了二人進塔的全過程。由於相隔甚遠的原因,他並沒有聽見說的話,但也能瞧出二人是迫不得已才進去的。


    看完後,吳邦又被套上了麻袋,帶迴了原處,直到今早才重新出來,被送到了西湖的湖心島這裏。


    武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悶聲道:“是!”心中卻是一肚子火氣:“僅僅因為這個,你們明教就認為是我所為了麽?”在他看來,明教的南北兩派雖然表麵上不是那麽的和睦,私底下早已經沆瀣一氣,說不定血洗爐峰山一事北派也是幫兇。


    “武二郎,你……你抓老朽的外孫女作什麽?”周侗聲音中帶著顫抖。“師父……”一向直截了當武鬆也變得躊躇不決,覺得不應該在這樣的場合道出真相。


    “不要叫我師父,武二爺,我不配當你的師父!相反,應該稱你為師父才對!”周侗譏諷道。“還和他多說什麽?”文範嵩狂怒道,“犯下這等滔天大罪,還到這裏來,當真欺我明教無人麽?!”說話的同時,已經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他的衣領。一拽一推之中,沒有防備的武鬆飛出去幾尺遠,身子打碎了一張桌子,摔倒在地。


    憑白無故地遭受了冤枉,換做是誰都會心中不忿,何況是作為天字號第一好漢的武鬆?他本來就想找文範嵩拚個你死我活,隻是礙於周侗的麵子,才忍著沒有發作。


    武鬆從地上緩緩爬了起來,狠狠地吐了一口嘴角的血絲,狂笑道:“正好啊!既然你女兒是我殺的,那麽我也要問你,我那三個弟兄哪裏得罪了你,竟然下此黑手!”


    文範嵩仰天長笑,道:“梁山的這幫賊寇,在下殺的多了,已經忘記了你說的哪三個了!”兩人的大笑讓周圍的人都有了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預料一場大戰即將開展。


    笑過之後,兩人腳下變換著方位,虎視眈眈地盯著對方,似乎隨時都會撲上去。大多數人都後退了幾大步,隻剩周侗為首的少數幾人屹立在前麵。誰也沒有注意到,張千的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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