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月,又過一年。這一日徐寧閑在家中,突然見林衝急匆匆趕來。徐寧趕快迎了上去問道:“林大哥何故如此匆忙,我正要派人去請你來共飲幾杯呢!”林衝笑道:“怎麽,不歡迎我提前到了。”徐寧道:“小弟有今日,全拜大哥所賜,請受小弟一拜。”說著,正要下拜,林衝道:“別忙,今天,我有一件喜事告訴你。”徐寧問道:“又有甚麽喜事?”林衝道:“賢弟莫急,聽我慢慢道來。”


    林衝頓了一下,道:“我做禁軍教頭也一年了,現在,原先的金槍班教師卻告老還鄉了,正好缺個人選。太尉便叫我們幾個各自分管的教頭推薦個人選來頂替他的位置,其他幾人卻沒有合適人選。我就把你給說上去了,明日你就可以到殿帥府去報了。”徐寧下拜道:“多謝大哥提攜,小弟感激不盡。”林衝道:“賢弟,明日就隨我一同去殿帥府吧。”徐寧夫『婦』對林衝稱謝不已。


    第二日,林、徐二人早早來到校場,卻見太尉也在等候他們,急忙下拜。太尉讓他們站起,愁眉緊鎖道:“林教頭,本來這金槍班教師可以直接讓你這位徐賢弟做了。可惜不知怎麽的讓楊樞密知道了這事,他非要舉薦一個甚麽楊棟來。我好生為難,隻得提議讓徐寧讓楊棟比試一番了。”


    林衝道:“恩相放心,我這位徐賢弟和我一般本事,絕不會輸於他人。”太尉喜道:“若真如林教頭所說,一發贏了他,叫他無話可說。”原來這王太尉確是一位清官,不與蔡京,楊戩,童貫等人為伍,一心隻想為朝廷提拔可用之才,為國效力。他讓楊棟與徐寧比武已經給足了楊戩麵子,當下便道:“今日午時,你和楊棟就在這校場比武,你好好準備一番。”徐寧俯首道:“末將遵命!”


    午時,徐寧、楊棟兩個勒馬在門旗下,太尉道:“現如今正是國家用人之際,下官叫徐寧、楊棟二人比武,無非是想為國家挑選人才,贏者便做這金槍班教師這一職位。”


    “王大人,請問他們以何種方法比試?”發問的卻是樞密使楊戩——他為了楊棟能夠獲勝,早早地就叫上幾個同僚在校場助陣。


    王太尉遠遠望去,見徐寧手執一杆鉤鐮槍,而楊棟拿了一根混點鋼槍,心中暗道:“自古以來,比武當是二人對打,難道還要有其他法子不成?”便下意識地笑問道:“不知楊樞密有何高見?”


    楊戩笑道:“依老夫之見,當以二人各自使一套槍法,由我們幾個評判評判,決出勝者,如何?”


    此話一出,場上場下眾武官皆是嘩然。林衝皺了皺眉,心下暗道:“這種比武不就成花架子了麽?於上陣打仗又有何用?”


    楊棟早就得到楊戩指示,將會用這種法子來比武。此刻的他聽到這話,不禁暗暗自喜。


    一時間,眾人都麵麵相覷,不知道說什麽好。


    王太尉想了想,苦笑道:“就依樞密使之言。不知兩位將軍,由哪位先來?”


    徐寧道:“啟稟太尉,就由屬下先來!”手執鉤鐮槍,拍馬緩緩向前,對著王太尉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


    不一會兒,已經鑼鼓聲聲,眾將士開始了呐喊助威。徐寧加快了馬的腳步,手上的鉤鐮槍宛若蛟龍一般,已經舞得密不透風。眾人看時,起初似乎與普通的槍法無異;過了一會兒,才發現與普通的花槍大有區別:如果說花槍是以刺為主,而鉤鐮槍法的要訣在於一個“鉤”字。


    徐寧槍繞周身,每每刺向前方之後卻能收迴來,在對手以為躲過一劫的時候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和槍法中的“迴馬槍”有幾分相似。與迴馬槍不同的是,這鉤鐮槍更能殺對麵一個措手不及。


    眾人聚精會神的觀看,不覺已是偃旗息鼓。這時候,三軍將士才連連喝彩,紛紛叫好。徐寧緩緩退馬,走到楊棟身邊,示意他可以開始演示槍法。


    遠望的林衝撫著胡須,朝著王太尉頷首而笑。


    楊戩看了,知道就算以自己的權力威『逼』,讓一部分人昧著良心說他不好,也很難讓楊棟獲勝。再朝那邊望去時,楊棟也是朝著自己麵『露』難『色』。楊戩心下暗道:“想來那廝槍法不錯,不然姓王的也不會舉薦他。所幸我這義子箭術還可以,不如叫他們比箭,再看輸贏。”


    見事不宜遲,楊戩起身道:“楊某以為,光這樣舞槍來定勝負,實是有失偏頗。不如比箭,不知太尉和諸位意下如何?”


    這話一出口,眾人都覺得這是他『露』怯的表現。林衝心下暗自“哼”了一聲,小聲道:“提出舞槍的是你,如今卻要來比箭,真是匪夷所思。要是按照正常比法,賢弟早就將那楊棟一槍搠下馬去,又何來這些事情?”“林兄何必如此生氣,等會徐兄一發贏他便是了!”勸他的是平日裏交好的虞侯陸謙。


    眾人也覺得這楊戩分明有些胡攪蠻纏了,金槍班教師一職本來就是教槍法,與箭術又有什麽關係。


    王太尉苦笑了道:“言之極當。”再傳下將令來,讓二人比箭。


    王太尉怕楊戩又整出個對著靶子來『射』的方法,搶令道:“作為武將,應該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二位比箭,如若『射』死,也是為國捐軀了。”徐寧心下意會,太尉是在暗示自己不要手下留情,以免再生出第三場比試。


    兩人手執弓箭,勒馬來到陣前。楊棟信心滿滿,朝著徐寧輕蔑笑道:“我先讓你三箭,如何?”徐寧笑了笑,道:“你可千萬不要後悔!”從背後的箭袋裏取了一支出來,搭在弦上,準備蓄勢而發。


    徐寧雖然不以箭術見長,但要勝楊棟這樣沒有真本事的人還是綽綽有餘的。他先是把弓拉得如滿月一般,爾後手突然一鬆。“嗖”的一聲,看的親切的楊棟一個閃身,準備從一側躲過時,卻發覺箭還在徐寧手中。


    楊棟心下冷笑:“原來這廝隻會耍花槍,不會使箭。想來剛剛看似花哨,實則不中用。”正在得意之際,忽又聽得一記弓弦鬆開的聲音。楊棟不以為意,心中又是嗤笑:“這廝又在虛張——”還未迴過神來,猛然瞥見一支利箭朝自己左臂而來。


    躲閃不及的楊棟肩上正中一箭,滾鞍下馬。胯下的那匹馬受到驚嚇,兀自向前跑去,三五個軍士合力圍住後才慢慢馴服拖了迴去。


    徐寧先是虛晃了一箭,爾後才重新拉滿弦。本來可以一箭『射』中楊棟心窩,但想到與他無冤無仇,才選擇了手臂這樣非要害部位。


    這一切林衝早就看出,心下暗道:“賢弟卻是手下留情,沒有取他『性』命,也算是給足了楊樞密麵子。”


    楊戩臉上白一陣,紅一陣很不好看,從座上起身,憤憤地離開。太尉望了他一眼,卻又轉過頭來對徐寧喜道:“今日授予徐寧為金槍班教師這一職位,諸位不要再有異議。” 由於金槍班前老教師武藝一般,楊棟本也想仗著自己義父楊戩來渾水『摸』魚,不知卻碰上了個正直的王太尉,不至成功。


    徐寧欠身稱謝,當日迴到家中,自是說與妻子聽。王氏聽了嚇得臉『色』蒼白,道:“幸虧那人武藝不精,不然有多危險。”徐寧道:“若是輸了,便是自己技不如人,那也無話可說。”王氏道:“你能丟下我和孩子不管。”“孩子?”徐寧驚道:“娘子,你已經有了身孕?”王氏輕輕點了點頭,徐寧大喜,抱住妻子,在她耳邊道:“你怎麽不早告訴我?”王氏嬌羞道:“我怕你擔心!”徐寧道:“那我以後又多了一份責任了!”


    王氏撒嬌道:“那你以後就算不為我想,也應該為孩子想想。”徐寧拉著王氏的手道:“你還信不過我的武藝麽?放心,不會出甚麽事。但有一天如果有國家用得著的地方,必定開赴邊疆,萬死不辭。”


    待到幾日後徐寧裝束整齊,來到那金槍班,王太尉看時,真是一表人才。太尉心中讚歎道:“果然是國家棟梁,而楊棟徒有其名,隻增笑料罷了。”


    可此時大宋已經病入膏肓,不是一兩個正直之臣就能改變的,王太尉更因此時得罪了楊戩,不久後就被『奸』臣勾結起來彈劾貶職。


    徐寧躬身向王太尉行禮,道:“恩相在上,請受末將一拜!”王太尉趕忙過去扶他,微微而笑道:“何必如此多禮?林教頭已對老夫說過,徐教師一身鉤鐮槍法絕技,卻一直屈尊隻是做個小小的提轄官。老夫提攜徐教師也是分內所事。”


    徐寧道:“末將隻不過是學得半點先人鉤鐮槍法罷了,何來絕技?”


    王太尉將徐寧叫道一旁,道:“大宋禁軍弊病由來已久,老夫之意是徐教師先將鉤鐮槍法演示一般,也叫下麵眾多牙將小校心服。”


    徐寧意會,從槍架上挑了一杆鉤鐮槍,虎虎生風使了一迴,相比於前幾日的演示,卻是更加全麵。王太尉心道:“這槍法確實不能叫人不服。”便對眾將道:“徐寧以後就是金槍班教師,眾將須得跟他好好練武,如有不服者,軍法處置!”


    一時間徐寧名震三軍,眾將都知金槍班新上任了一個擅使鉤鐮槍的教師。林衝亦為徐寧感到高興道:“賢弟,以後你我二人當齊心協力,報效朝廷。”徐寧點頭稱是。


    不久,王太尉被免,新上任殿帥府乃是原東京城內一破落子弟高俅,此人吹彈歌舞,刺槍使棒,相撲頑耍,亦胡『亂』學了些詩書詞賦;若論仁義禮智,信行忠良,卻是不會。卻因緣巧合發跡,一上任便與六賊勾結一氣。哪六賊?蔡京、王黺、童貫、梁師成、朱勔、李彥,皆是殘害百姓、禍國殃民的“響當當”人物。


    楊戩雖未被列入六賊之中,亦與他們沆瀣一氣,他先前因自己義子楊棟金槍班教師一職為徐寧所奪,所以懷恨在心。但因林衝、徐寧二人向來小心謹慎,高俅亦不能無故罷免他們。


    時逢天子喜好奇花異石,每歲從江南大興土木,有杭州“造作局”,蘇州“應奉局”,派將士押送京城。往往每十艘船稱為一綱,故稱為“花石綱”。由於花石船隊所過之處,當地的百姓,要供應錢穀和民役;有的地方甚至為了讓船隊通過,拆毀橋梁,鑿壞城郭。因此讓沿路百姓苦不堪言,有些亡命之徒就每每沿路聚眾截獲毀之。朝廷亦無法,押送花石綱製使若是被劫也隻能貶謫流放了事。此事本與金槍班教師一職無關,卻因其中因押送一製使青麵獸楊誌半路不知所蹤,一時間未有替他人選。


    花石綱由太師蔡京義子朱勔負責,楊戩便慫恿著高俅讓徐寧接替去押送花石綱。


    楊戩尋思道:“花石綱多在路上有所毀壞,徐寧那廝若是不能原物一點不差押還便可降職,再嚴重點可以直接流放,到時他那金槍班教師也是做不成了!”


    徐寧聽得這一差遣,悶悶不樂而迴,林衝聞之來到徐寧家中。徐寧道:“大哥,像我們這樣做武將的本當血灑邊疆,押送花石綱一職實在是窩囊。”林衝勸道:“賢弟所言甚是,你我有意赴邊疆不能成行,太尉卻讓你去做欺壓百姓之事。”


    徐寧將一杯酒一飲而盡,一拍桌子,憤憤道:“我大宋北方有遼,西邊有夏,卻一直被兩個外族欺壓!這押送花石綱之事徐某卻實在做不來!”林衝道:“賢弟莫要衝動『亂』說,我看還是服從太尉之命為好。”


    徐寧道:“大哥是否知道,小弟本就是江淮人氏,現在我卻要去那兒橫征暴斂……”林衝為人隱忍,在一旁不住地勸徐寧,嗟歎不已,一晚二人大醉。


    幾日後,徐寧先與妻子分別,徐寧將“雁翎羽”鄭重交給王氏道:“娘子,這是我們徐家的祖傳之寶,可以刀槍不入,我此趟去江南用不著,你要妥善保管好。”王氏道:“官人,你還是穿在身上吧。”徐寧道:“若是上戰場倒可以一用,但現在不是,而等以後孩子出生、長大了,就給孩子穿。”王氏惶恐道:“要是女孩怎麽辦?”徐寧道:“娘子,無論男孩女孩我都喜歡,這‘雁翎羽’韌『性』極好,都可以穿在身上,我也會教他武功。”王氏將“雁翎羽”用皮匣子裝了吊在房梁上。


    林衝又叮囑徐寧道:“賢弟一路安穩,對於弟妹我會叫拙荊多多關懷,莫要有太多牽掛。”徐寧道:“新任高太尉為人似不很正直,大哥也要多加小心。”


    徐寧隨了防禦使朱勔並其他製使南下,一路那些官員大多花天酒地,耽擱了不少時間。待到江南時,已是兩月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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