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沒敢瞞他,將上午的事一五一十都說了。


    末了又道:“等挨過這陣子,我迴去時將她帶迴去就完了。寬兒身邊也不用她跟著伺候。往後,我就將她留在身邊,好好調教。”


    她麵對嚴紀鵬很難堪,自覺丟臉。


    都是她當年一意孤行,才娶了這個媳婦。


    哼,梅氏既然要擺婆婆威嚴,她先擺給她看。


    有生之年,她都要將梅氏拴在身邊。


    梅氏不是滿口講規矩端莊嗎?


    那好,反正梅氏兒女都有了,如今年紀大了也不能再生養了,伺候嚴予寬的事就讓姨娘們去做,她就在家專心伺候婆婆、為夫君盡孝吧,想必她對此安排無話可說。


    梅氏若不服這安排,陳氏就要問她:


    這麽大年紀了,還離不開夫君嗎?


    還有,嚴未央之前譏諷梅氏“一輩子也體會不到‘情難自禁’的感覺”,也讓陳氏頗受打擊。她剛才將嚴未央的話都告訴了嚴紀鵬,意思是你女兒已經把你兒媳罵得抬不起頭來了,所以她才沒有火上澆油懲治梅氏,隻想事後帶走梅氏拴在身邊就完了。


    陳氏也想看看嚴紀鵬聽了這話作何反應。


    所以,她說罷就緊盯著嚴紀鵬。


    嚴紀鵬皺眉道:“何必操這份心?沒的留在眼前看著生氣。再說你也不能拴她一輩子。將來走了,難道把她也帶去棺材裏?”


    陳氏沒想到他居然不讚同自己的決定,很詫異。


    她道:“這不是怕她磋磨孫媳,再鬧出事來……”


    嚴紀鵬打斷她道:“我知道你為當年的事心裏內疚。


    “你很不必自責。她(梅氏)不好,怎麽能怪你呢?


    “就算當年選錯了,若她是個好的,跟在你身邊學了這些年,也該懂事些。這麽多年一點沒變,那是她自己不爭氣。


    “別說她,就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女兒,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比如巧兒。我看著她好,幫暮陽娶了迴來。若是她連梅氏這樣的婆婆都不能應對,想要和在娘家一樣輕鬆,將來能指望她為暮陽做什麽?


    “誰家媳婦好做?嫁去誰家不受婆婆氣?


    “當年她姑姑經曆的那才叫難事呢,無論成親前還是成親後,隨便拎出來一件,都不是等閑女子能應對的。


    “巧兒這才哪到哪呀?我正要借此曆練她。


    “你操心一輩子,該歇歇享福了。含飴弄孫的事做做還行,那不懂事的就打發遠遠的,別擱在眼前,對著她你還煩。”


    長篇大論說完,順手端起茶盞喝茶。


    陳氏聽了百感交集,怔怔的無話。


    好一會才道:“我聽老爺的。”


    忽見他茶盞裏沒茶了,忙起身為他倒茶。


    倒了茶,又把些開心的話說給嚴紀鵬聽,“未央說,照小兩口那親熱勁,咱們要不了多久就要抱重孫了呢。”


    嚴紀鵬高興道:“等生了,咱們接到身邊教養。”


    陳氏道:“就怕孫媳舍不得。”


    嚴紀鵬瞪眼道:“我勞心勞力的幫她教養孩子,她有什麽舍不得的?我可是教出一個六首狀元的。”


    陳氏抿嘴笑道:“老爺親自教,自然不同。”


    老兩口說著話,陳氏心想:管他當年為誰情不自禁呢,如今兒孫滿堂,他還能這樣體貼自己,這就很難得了,該知足了。


    再說嚴暮陽,等梅氏忙完,親自送她迴房。


    梅氏更開心,覺得今天下馬威沒白殺。


    有這個結果,也不枉她被姑奶奶刻薄一頓。


    她也正要借嚴暮陽對嚴予寬求情,讓他父子去找陳氏說,別帶自己迴祖籍,就讓她跟在嚴予寬身邊。


    然等迴房,嚴暮陽讓丫頭們都出去,跪下對父母說,今天都是他的錯,不怪巧兒;又說,他和巧兒恩愛,情難自禁才會失態。


    梅氏一聽“情難自禁”四個字,直戳心肺。


    又想到兒子並不是為了哄自己開心才送自己迴來,居然是為了郭巧兒討公道來了,肯定是巧兒攛掇的,不禁戾氣暴漲。


    她質問道:“你這是為你媳婦鳴不平來了?”


    嚴暮陽道:“不是的,母親……”


    梅氏不肯聽他解釋,一頓嗬斥,說他娶了媳婦忘了娘,又說巧兒行止不端,就該嚴加教導,瞧她晚上不是規矩多了。


    嚴暮陽從小跟著祖父,那也是被人捧著長大的,嬌生慣養的少爺脾氣,性子又傲。雖然他也孝順父母,無奈覺得母親忒無理取鬧了。尤其她說巧兒晚上變規矩了,更是讓他憤怒。


    不僅自己惱火,也心疼巧兒被逼如此。


    他霍然站起來,對梅氏道:“規矩什麽!好好的一個人,弄得跟個木頭一樣,有什麽趣兒?娘既這樣想,做什麽要幫兒子娶媳婦,讓兒子當和尚好了。當和尚六根清淨,無欲無求!”


    說完轉身就走,把珠簾掀得嘩啦一聲響。


    他走了好一會,梅氏還沒迴過神來。


    等迴過神來,跳起來就要去追。


    嚴予寬一把拉住她,沉聲道:“你幹什麽?”


    梅氏哆嗦道:“你瞧瞧他!這就是我們的好兒子!”


    奪手還要趕出去追,一定不肯罷休。


    嚴予寬沉聲道:“你一定要驚動父親和母親?”


    梅氏道:“可是這個不孝子……”


    嚴予寬道:“陽哥兒沒錯,你錯了!”


    梅氏傻傻地看著他,“你說什麽?”


    嚴予寬板著臉道:“兒子新婚,歡歡喜喜的,小兩口恩愛不好?你看見了就當沒看見不就完了。這麽罵兒媳不是找事嗎?”


    他今天的耐心似乎有限,說完這話,摔手就走了。


    沒有哄,沒有勸,也不怕梅氏再鬧。


    梅氏心慌了,仿佛聽見他說“無趣!”


    剛才她這麽大反應,其實不是因為嚴暮陽對她甩臉子,而是他說的那句“好好的一個人,弄得跟個木頭一樣,有什麽趣兒?”戳中了她的忌諱,正和嚴未央譏諷她的話對應,她多心了。


    現在嚴予寬也對她發火,她更慌了。


    是的,她了解嚴予寬,這個樣子就是在發火。


    梅氏又恨又氣又怕又酸,一晚上煎熬,還沒想出來怎麽處理這件事,又如何轉圜夫君和兒子的心,次日一大早就被陳氏派人叫去了,又開始繁忙的一天,直到深夜才迴來。


    次日,是小兩口迴門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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