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熾熱起來,好像佛光普照。


    站在陽光下的人不覺得冷了,渾身暖洋洋的。


    人們抬眼看向台階上那紫衣女子,屋頂的雪光反射,令他們炫目,眼前一團光芒絢爛,將紫衣女子籠罩在光芒中。


    順昌帝看向下方,走到桌邊的捐款人將手上銀票放下後,又從懷裏掏出剩下的遞過去,接著又將荷包裏碎銀子倒出來……一分不剩!


    第二個也是這樣,全身掏個幹幹淨淨。


    第三個更絕:迴身向別人借,說迴家還他,那人自然不答應,說自己要捐,要他迴家去取,反正這募捐又不是一天結束。


    ……


    順昌帝收迴目光,投向麵前女子。


    他並非利欲熏心,不顧清啞安危。


    他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到什麽程度!


    現在,清啞腳邊擺了兩個腳爐,前方也擺了兩個大銅爐,四周被熏爐包圍了,素手輕輕撥弄,好像不知寒冷。


    彈得越久,外麵人也越來越多。


    太皇太後首先熬不住了,嘴唇發紫。


    楊嬤嬤急忙勸她進去,她還不願進去,要堅持待在這;後來皇上也低聲勸,最後靖安大長公主不由分說將她拽進去了。


    方初覺得心裏涼颼颼的,仿佛煎熬了一輩子。


    他終於也受不住了,跪下懇求:“皇上,請換個人彈吧。”


    順昌帝沉默了會,問:“你覺得,別人彈會有這效果嗎?”


    他下巴朝院內抬了抬,示意方初看那些人虔誠的表情。


    方初說不出話來。


    沒有人能彈好這大悲咒!


    至少在場眾人中沒有。


    不是琴技不行,是心境不行。


    皇上出來後,殿內商賈們不顧約束也都跟了出來,嚴未央、韓希夷、沈寒秋兄弟都十分著急,隻想不出辦法來打破這局麵。


    謝吟月失神地看著清啞,想:“她果然有後招!想不到她會用這種方式募捐。照這樣下去,今天要募集多少?”


    在她前世,並沒有這一幕。


    謝吟月看向韓希夷,隻見他劍眉聚攏。


    她無力,明明他在身邊,卻覺得好遙遠。


    又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連順昌帝也覺必須叫醒清啞的時候,人們聽見“呀”一聲輕唿,然後琴音停止,隻剩尾音嫋嫋消散。


    清啞舉起右手查看,中指上,一滴嫣紅的血珠正膨脹。


    方初急撲過去,問“怎麽了?”


    清啞給他瞧,道:“手劃了……下。”


    天冷,皮肉凍久了發脆,容易受傷。


    還有,她說話的聲音有些哆嗦、發顫。


    方初掏出手帕子,先裹住那手指,然後將她兩手都握在手心,感覺像握住五根細冰淩,不由心慌;又因他左手隻有半掌,握不全她兩隻手,忙又塞入自己懷裏,緊緊壓在胸窩處,頓時覺得寒意竄入心底。


    他顫聲問:“冷不冷?”


    這是廢話,可是他不知說什麽。


    旁邊許多人,他不知該說什麽。


    順昌帝吩咐道:“來人,快取藥來!”


    清啞迴方初道:“還好——”聽見順昌帝說話,發現身邊圍了許多人,詫異道——“怎麽……都來了?”


    順昌帝看著清啞,隻見她黑瞳深深,仿佛凝結成冰,看不出一絲情緒,他理解為無欲無求,“很冷嗎?”他也問了同樣的問題。


    清啞搖頭,忽想起該參拜,忙道:“參見皇上。”


    一麵說,一麵就要起身。


    方初道:“小心,慢點!”手下用力攙她。


    清啞覺得他太過小心了,人家還以為她輕狂呢。


    她道:“沒事。我……哎喲——”


    她屁*股剛離凳子,便又跌坐下去。


    原來,她居然不知自己彈了多久,那腿腳都凍僵了。


    順昌帝急道:“這樣不行,快讓人抬進去。”


    才說完,隻見方初伸手抄在清啞腿彎,將她抱起來,對他道:“請皇上恕罪。”一麵就匆匆進殿,所過之處,人們紛紛讓開。


    順昌帝吩咐仁王:“快叫個大夫來。”


    仁王慌道:“迴皇上,已經去叫了。”


    他擔心極了:若是大哥知道弟子凍傷,會不會怪他沒照看?剛才真不該聽胡總管的,一麵想,一麵忐忑不安地跟了進去。


    階下百姓自清啞停止彈奏後,如同解咒一般活過來,原本臉上虔誠的神情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關切,紛紛議論。


    眾人忘記了捐款,一齊看向台磯上。


    一老者看見清啞站不起來,壯膽對方初道:“不能用熱水泡,要慢慢焐過來。”然方初已經匆匆進殿去了,也不知聽見沒有。


    胡近卻毫不擔心,慈善中心挨著仁王府,仁王府別的沒有,就是大夫多、藥材多;再者明陽子先生也迴來了,死人都能給治活,別說區區凍傷了,他還是趕緊募捐吧,要趁熱打鐵。


    郭織女為災區募捐彈琴,然後凍傷,這是多麽感人的事!


    胡近敏銳覺得,必須利用把握這個機會,讓捐款再增加。


    他沉痛地對眾人道:“大家看見了,郭織女彈了這麽久,手腳都凍傷了。本官再找個人來彈也容易,就怕彈得不如郭織女。這佛音若不是心懷慈悲,是彈不好的。少不得請大家夥擔待!”


    說著,恭敬地抱拳行禮。


    眾人果然感動,紛紛說,不用再找人彈了,沒人彈他們一樣會捐款;又說迴去告訴左鄰右舍、親朋好友也來捐。


    胡近十分滿意,擦了擦眼角,親自站在募捐的桌案前,與每個募捐者都說上一兩句;遇見打扮窮困的,還關切地問人家家中可能過,別因為募捐影響家中生活才好,說這募捐是不強求的,皇上再三嚴令不許攤派,他不敢違反皇命;又說郭織女慈悲,若聽說大家捐出養家的銀兩,她可不要愧疚死,大家還是算計好了再捐。


    他對每個人都有話說,實在沒的說,就抱拳感謝。


    這敬業的精神,比清啞彈琴也不差了。


    眾人都被他懇切的話語打動,笑嗬嗬的對他印象十分好。


    慈善中心的執事人和差役們對大總管佩服得五體投地。


    再說清啞進殿後,靖安大長公主命人用布幔隔離一塊空間,方初和嚴未央一人抱住她一條腿,脫了她鞋子,輕輕揉搓腿腳活血,幫她恢複;少時,仁王府大夫過來,為清啞診治。


    ********


    晚上加更喲,姑娘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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