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對仁王道:“王爺,請幫我取一架琴來。”


    仁王問:“你要琴做什麽?”


    方初也問。


    清啞道:“你先取來。還要琴案。”


    仁王忙吩咐人去準備。


    並不費事,隻要去隔壁的仁王府取就行了,很快便搬了琴來,清啞讓擺在殿外台磯上,又告訴方初和仁王:“我要義演。”


    賑災義演,她前世常見的募捐手段。


    方初皺眉道:“這……不合適吧?”


    仁王也道:“是啊清啞,這麽多人,你在這拋頭露麵彈琴,那不成了……那什麽……一樣了嘛!”


    他不好說跟賣藝的優伶戲子一樣,但清啞聽出來了。


    清啞堅定道:“很合適。這是積德行善的好事,若有人恥笑,隻能說明他品性齷齪,清高也是假清高。”


    仁王點頭道:“這也有理。可是……”


    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方初卻擔心別的,他道:“這麽冷,怎麽彈?”


    清啞道:“不要緊,我能彈。”


    方初阻不住她,便道:“我和你一起彈。”


    兩個人一塊彈,想必更能吸引人。


    清啞想了想,搖頭道:“不行。隻能我一人彈。”


    原來,她並不敢把前世那套搬來用,說是賑災義演,這彈的曲目可要斟酌仔細。真要彈風花雪月的曲子,確實像賣藝,不符合皇家募捐的嚴肅性;若太悲傷,又有些惺惺作態,好像欺騙百姓,想來想去,隻能彈帶有禪意的佛音——大悲咒。


    佛家慈悲,捐多少都憑各人本心。


    這個方初不會彈,就算會彈,兩人肯定也不能聯彈。


    無他,方初俗事太多,做不到她那般領會禪意。


    她走到殿門口,在殿外台磯上坐下來,在凜冽寒氣中,伸出素手,輕輕搭上琴弦,撥下第一個音符……


    方初、仁王站在她身邊。


    殿內,一內侍正統計外麵剛送進來的頭批捐款。


    就是當眾數銀票,數完,共一千五百萬多兩。


    順昌帝呆住,眾官員更呆,因為剛才等待的時候,已經將殿內捐款統計出來了,共一千八百萬,兩邊相加,總共三千三百萬。


    這還沒結束呢,還沒算上門口的零散捐款呢。


    韓希夷等人一齊露出笑容,長長鬆了口氣。


    順昌帝喃喃道:“這不可能!”


    若非親眼所見,他幾乎要懷疑幾大錦商作弊。


    可是,那記錄的名字不會假,都是有姓名有住址有從事的行當,除非事先商議好,否則無法互相串通。


    他更心驚的是:郭清啞怎麽知道能募捐這麽多的?


    對於今天捐款,清啞並未做預算,馮尚書提出三千萬兩時,她默想:“三千萬兩,每人捐一萬兩的話,需要三千個人。”


    三千人,這對於繁華的大都市京城來說,實在不算什麽。


    像方家捐了三十萬兩,小方氏捐了二十萬兩,頂五十個人;若是捐五百兩,二十個人湊成一萬,算一人;若是捐五千兩,兩人湊一萬,算一人,均攤下來,三千人其實並不難湊。


    所以,她很痛快地應了,覺得肯定能籌到。


    皇帝和馮尚書等人則是根據曆年江南賑災籌款情形估算的。地方官府貪婪無度,遇災害募捐都是強製攤派,巧立名目欺壓百姓,恨不得連地皮也要刮一層,年年如此,誰能經受得起?且他們募捐的錢財大多都中飽私囊,所以一提募捐,百姓縮頭躲避。


    這次募捐則不同,清啞舉辦紡織服裝展,將募捐同商業活動、文化活動聯係在一起;這次的展示,經由許翰林等文人士子之口,早宣傳得沸沸揚揚,更蒙上了新、奇、雅等色彩,吸引無數人注目。


    隻看今日來人,士農工商全部參與,各色人等齊至。


    再讓皇上和太皇太後露麵,自然盛況空前,募集成功!


    還有清啞這個織女的巨大影響力,怕是連她自己也沒想到。在百姓心中,郭織女是以民生為重的,織女親自出麵為奉州受災百姓募捐,誰不支持?那效果絕不是地方官府出麵募捐能比的。


    順昌帝和大臣們想不通其中關竅,都處於震驚狀態。


    馮尚書滿眼不可置信,幾乎見了鬼一般。


    他覺得眼前金星亂迸,腳底發軟,幾乎一頭栽倒。


    幸虧他身邊一位官員手快,扶住了他。


    嚴未央心中大快,一麵向外張望,一麵問:“清啞和表哥呢?怎麽還不進來?”她以為這些銀票是清啞讓送進來的,怎麽人不進來呢?快進來看馮尚書打臉、道歉啊!


    沈寒冰笑道:“叫個人去催一聲。”


    上方丹墀,太皇太後也正在問郭織女。


    正在這時,殿外忽然傳來一縷琴音,聽得眾人又是一怔——是誰這麽大膽,敢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彈琴?


    皇上皺眉,覺得受了打擾,命人即刻前去查看。


    一內侍匆忙奔了出去,不一會,又匆忙奔迴來,稟道:“迴皇上和太皇太後,是郭織女在彈。說是為賑災義演。”


    賑災義演?


    那是什麽?


    內侍很機靈,已然問明白了,忙又迴稟。


    聽完,順昌帝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馮尚書好像抓住了把柄一樣,冷笑道:“這與青樓賣笑何異?為了不讓方家賠銀子,郭織女豁出去賣笑了,真真丟朝廷的臉麵……”


    話未說完,所有人目光全都集中到他身上。


    各種各樣的意味深長,令他壓力驟增。


    蔣大人壓低聲音——怕驚動了外麵彈琴的清啞——怒斥道:“閉嘴!你粗俗不可理喻,簡直枉讀了聖賢書!你且聽織女彈的什麽?”


    除了他,別人都沒出聲,都在用心聽琴。


    馮尚書聽了一會,才聽出清啞彈的是佛音。


    他依然不忿,心想:“佛音又怎麽樣?總之她是怕方家多出銀子,才賣力蠱惑京城百姓捐銀。真要是為百姓的,方家為什麽不自己捐了?方家那麽有錢不捐,卻要普通百姓出血,郭織女大奸似忠!”


    可是沒有人聽他的,都被外麵琴音吸引了。


    外麵,清啞一沉心,便進入忘我境界,仿佛迴到了從前,她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上播放汶川大地震現場,一幕幕場景震動她的心,感歎上天無情的同時,也曾想過這捐款賑災的問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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