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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張張嘴,想要辯解,可是黑炭頭又轉過身去了,對巧兒哄道:“別哭了巧兒。你告訴哥,這家夥怎麽欺負你了,讓哥收拾他!”


    一麵說,一麵也扯出帕子幫巧兒擦淚。


    巧兒見郭勤來了,想著他這兩天也是焉頭耷腦的,雖不說,她卻知道哥哥心思,正是兄妹同病相憐,於是哭得更止不住了。


    嚴暮陽忽然沒氣性了,他拉拉郭勤袖子。


    郭勤不耐煩地甩手,依然低頭哄巧兒。


    嚴暮陽再拉,郭勤再甩……


    第三次,他猛迴頭揚起拳頭威脅道:“嚴暮陽,你給我聽好了:怎麽把她弄哭的,還怎麽把她哄歇了。不然,信不信我揍你!”


    郭勤不怕巧兒跟他各種爭鬥,就怕巧兒哭。


    在他看來,妹妹眼淚的殺傷力比伶牙俐齒大多了。


    巧兒要是生龍活虎地跟他爭鬥,他得打起一萬分精神應對;巧兒要是癟嘴哭——他更得打起十萬分精神應對,因為這時候,他才能找到當大哥的感覺,竭力表現大哥的擔當和溫柔。


    嚴暮陽咧咧嘴,忍了郭勤的無禮,低聲道:“巧兒心裏難受。”


    郭勤眨眨眼,想:難受?為什麽要難受?


    看著嚴暮陽一個勁地衝自己擠眼,再看看巧兒哭得直哽,他似乎有些明白了。還以為這丫頭沒心沒肺、無所謂呢,原來都是裝出來的。現在裝不下去了,就來了個“洪水滔天”。


    他便在巧兒身邊坐下,摟著她肩膀,默然無語。


    嚴暮陽瞪他——你倒是勸啊!


    郭勤開始勸了,他道:“這都怪我。不怪妹妹。”


    嚴暮陽嫌他語氣低沉,反更令巧兒頹喪,忙道:“對,對,也怪我!怪我們!巧兒妹妹你就告訴我們消息,做決定的是我和郭勤,你沒責任。好像那軍中斥候,隻管探聽消息。消息打探來了,如何作戰卻是主帥的安排。是我們兩個沒有考慮周全……”


    巧兒大哭了一通,心裏輕鬆不少。


    聽了嚴暮陽的話,她想想覺得很有道理。


    她便道:“是嗎?好像——”打了個嗝,抽噎一聲——“是哦。你們怎不考慮周全些呢?你們……天天念書,念了那麽多書,怎麽就沒想個好主意呢?害得老太太都氣走了。老太太人那麽好,又和氣,又威嚴,又講道理,又心疼我姑姑,又對無適也好,又公平,又那麽大年紀了,好可憐的……你們這迴可學了個教訓,將來可不能冒失了,凡事要想周全妥當,不然會出人命的……”


    她越說越順溜,也不哽了,也不哭了。


    郭勤:“……”


    嚴暮陽:“……”


    巧兒說累了,看看天不早了,準備進屋。


    她本坐在山石上的,便往下溜。


    嚴暮陽和郭勤一左一右,殷勤地攙住她。


    巧兒借著他們搭手,下了山石,說“我迴去了,你們再去陪方利表叔哭會吧。他一個人哭太可憐了。你們陪著,他哭得也有勁些。”


    嚴暮陽和郭勤道:“好,我們去哭。”


    ……


    頭七這晚,尚未守到子時,清啞忽然暈倒。


    和她跪一處的高雲溪嚇一跳,忙將她挪入內室,急命人去請大夫來瞧,大夫診脈後,確認為懷孕了。


    這消息很快傳遍內外,各人心思複雜。


    嚴氏苦澀地想:若是早診出來,還會出這麽多事嗎?


    大太太也滿心淒苦,原來人家身子一點問題沒有,自己真是傻,被林姑媽使得團團轉;又想清啞也可惡,身子沒事也不說,還在清園躲著不出來,弄得好像有大毛病似的。


    方瀚海對方初道:“帶你媳婦隨我去靈堂。”


    他沒說做什麽,但方初很明白他的意思,應道:“是。”


    頭七是陰魂返家的日子,為免死者牽掛,驚了亡魂,家人置辦了各種祭品後,都要迴避,所以方家眾人都在廂房守夜。


    頭七夜晚,家人還要緬懷死者,讓亡魂安心離開。


    方初去到裏間,見清啞躺在矮榻上,雪白的臉兒沒有顏色,又歡喜又心疼又擔心。想要叫她迴房歇息,當著嚴氏等人又不敢說。怕說了反讓清啞被人罵輕狂。這不比別的事,可以不做或者讓人代做,親長去世,連頭七都不守,怎麽也說不過去。


    他在榻邊坐了,輕聲問:“可好些了。”


    清啞微微點頭道:“好多了。”


    方初俯下身去抱她,道:“今天是頭七,祖母要迴來的。我們去靈堂,告訴祖母你懷孕了,讓祖母聽了高興,也保佑你。”


    心裏卻想:不求保佑,隻求祖母讓清啞迴去歇著,別在這守著了。這都是做給人看的。孝順也不在這上頭,孝順在心裏頭。


    清啞點頭道:“好的。”


    嚴氏道:“這合適嗎?別驚著了。”


    方初道:“我陪她去,父親也去。”


    嚴氏聽說,忙道:“那我也去。老太太聽說清啞懷孕,肯定高興,不會嚇她的。”


    方初道:“正是這個話。”


    清啞道:“我不怕。”


    她也遺憾,若是早發現懷孕,老太太一高興,會不會多活些日子呢?


    方初便扶了清啞,隨方瀚海嚴氏來到靈堂上。


    寂靜的夜晚,閃爍的燈火,白色的帳幔,黑色的棺木。


    父子婆媳在棺前跪了。


    方瀚海點燃一束香,三叩首後,望空喊道:“母親,一初媳婦懷孕了,母親聽了可心安?母親放心走好!”


    嚴氏也叩頭道:“請母親保佑清啞,保護方家!”


    方初也道:“請祖母放心,孫兒定會振興方氏!”


    三人似相送、似召喚,聲音裏帶著悲意,清啞聽得忍不住滾滾淚下。淚眼朦朧中,她默默環視靈堂:棺上棺下,白幔前後,乃至於屋頂和牆角,想尋找老太太的魂魄,想再看老人一眼。


    遍尋不見,腦中浮現與老人接觸點點滴滴:


    開始,最反對方初娶她的就是老太太,很無情。


    最後,最維護她的還是老太太,很公正很有情。


    老太太用自己的選擇和決定告訴清啞:身在大家族,何時該有情,何時該無情;何時該隱忍,何時該強勢。


    沒有太多的說教,卻令清啞明白很多道理。


    ********


    清啞又懷孕了呢。猜猜這個小包子的名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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