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依然不說話。


    男人又道:「等真兒和方姑娘成了親,兩家就是親戚,那些過往的是是非非就全都隨同郭織女埋葬了……」


    聽到這,丫鬟終於停手,抬起頭來。


    她道:「方初和郭織女已經將女兒許給了蔡銘的兒子蔡揚。」


    男子眼神一冷,道:「蔡揚?嚴未央和蔡銘的兒子?」


    丫頭道:「是。」


    男子道:「既這樣,我本來想找個機會讓方姑娘迴方家的,現在也不必迴去了。我倒要看看:方姑娘失蹤一年,蔡家能等?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三年,直到蔡揚跟別人定親為止!」


    丫鬟靜靜地看著他,不語。


    男子兩手推動輪椅來到她身邊,伸手捉住她的手,輕聲道:「我家真兒很聰慧的,堪配方姑娘。我要結這門親,不是為貪圖方家的家業。原先我是有這個意思,也想報複方初,但現在我改主意了。


    「論才幹,我並不比方初差。他能白手起家創一份家業,我如今的家業,不遜色於小方氏,比小方氏還多呢。


    「這門親結了,將來,忠義侯還要靠妹夫支持。」


    他的語氣,像商議,又像解釋,有屈就的意思。


    丫頭眼中平靜無波,看不出想什麽。


    男子湊近她,仔細打量她的容顏,似乎想在這張臉上看出花兒來。他也的確看出花兒來了,心莫名一動,用唇在她臉上碰了下。


    她沒有閃避,也不見害羞。


    她目光下垂,看向男子的下半身。


    男子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這是無言的輕蔑:你這是望梅止渴呢?摟摟抱抱、卿卿我我,有本事你真來呀!


    這丫頭不用說話,隻用眼光就能打擊人。因為他半身不遂,沒了男人的能力。剛來那天,他一時激動強行抱了她,她就是用這樣的眼光成功地激怒了他,他發了好大一頓火;眼下,他卻毫不在意。


    他輕笑道:「這樣也好。我本不是貪戀女色的人,想必你也不願被我侵犯。如此,咱們才能和和氣氣地相處到老。更好了。」


    他眼中閃過一絲溫柔。


    仿佛,看見了下半生的歲月靜好!


    丫頭垂眸,繼續縫荷包。


    荷包已經快縫好了,她在收尾。


    等縫好最後一針,男子伸手拿了過來,道:「你是給方姑娘縫的吧?她能認出你的針線活,所以,還是給我吧。」


    丫頭手動了動,似乎想要拿迴來,最終還是沒有動。


    男子見她識趣,很滿意,對她說:「待會你可以去看她。」


    正在這時,一個中年媳婦走進亭來,對男人道:「老爺,商行那邊來人了。」


    男人點點頭,道:「知道了。」


    他身後的丫鬟就過來推輪椅。


    男子正要喚桌邊的丫鬟,一抬頭發現那媳婦正似笑非笑地盯著丫鬟,似幸災樂禍,又似得意,不由臉一沉,道:「李紅棗,最好把你那點小心思給我收起來!爺可不是江明輝。爺費了這麽大精神把水雲請來,不是給你出氣的。今後你要尊重她。若被爺知道你敢背地裏欺負她,你知道後果!」


    李紅棗一震,急忙道:「是,老爺。」


    男子對那丫鬟道:「吃飯去。」


    水雲起身,麵無表情地瞅了李紅棗一眼,自顧打頭先走了。


    另一個丫鬟——秋雨便推著輪椅跟上。


    才走到亭外,迎麵跑來一個管事模樣的人,驚慌道:「老爺,出事了!大師不知怎麽了,好像不好了……」


    男子皺眉問:「怎麽不好?」


    管事道:「看情形像中毒了。」


    男子一驚,忙道:「走,帶我去看看。」


    輪椅才滾了兩圈,他忽然想起什麽來似的,對秋雨道:「你陪著她——」他看向水雲,又對李紅棗道——「你來推我。」


    李紅棗忙上前接替了秋雨,推著他和管事匆匆走了。


    秋雨在後和水雲慢行。


    水雲不想跟在他們後邊迴去,往花園另一邊走去。


    秋雨也沒阻止她,隻是跟在她身邊,寸步不離。


    忽然,一聲哨響傳來,水雲腳步微頓,隨即就往那方向走去。隻見前麵有個月洞門,兩個頂著榪子蓋頭的男孩在門口玩耍。


    水雲走過去,直直地和其中一個奔跑的男孩撞在一起。那孩子腳下一絆,向前撲到在地。他嘴裏原含著一個哨子在吹,這一撲倒,哨子就掉進了草叢中,被水雲一腳踩住了。


    那孩子就哇一聲哭起來。


    秋雨認得他們,忙上前道:「快起來。跌哪了?」


    水雲彎腰,從腳底撿起那個竹哨,塞入袖中。


    孩子起來,揉膝蓋抹眼淚,又四下尋找,卻沒找到那個竹哨。


    水雲安靜地出了月洞門,秋雨忙丟下孩子跟了上來。


    兩人迴到正院,尚未進屋,就有個丫頭匆匆趕來,對秋雨道:「秋雨姐姐,老爺請姐姐和水雲姐姐去西院。」


    秋雨看向水雲,似乎說「走吧。」


    水雲腳下一轉,便往外走去。


    秋雨見她如此識趣,舒口氣。


    西院廂房,輪椅上的男子正蹙眉看著床上。床上,一個老臉雞皮皺的和尚正四肢抽搐,兩個婆子在旁扶著他背照料,床邊放著痰盂。他指著男子斷斷續續道:「衛昭,你……你好狠!過河拆……橋……」


    衛昭麵無表情道:「不是我。」


    大和尚眼神迷濛,充滿不解。


    衛昭道:「是水雲。」


    大和尚忽然激烈抽搐起來,手抖腳抖渾身抖,口中發出嘔吐聲,一婆子急忙彎腰端起痰盂,湊近他嘴邊,讓他吐在裏麵。可是他不止吐過一遍了,再吐,吐的都是酸水。


    接連吐了幾大口,另一個婆子忙拿了草紙來幫他擦。


    大和尚哆嗦道:「妖孽……」


    衛昭不悅道:「別說她!你也不是什麽好人。」


    大和尚眼一翻,暈過去了。


    衛昭轉頭問管事:「大夫還沒來?」


    管事道:「還沒。我再去瞧瞧。」


    衛昭忽道:「不必了。」


    他看向床上,那大和尚昏迷中抽搐得更厲害了,渾身痙攣,弓腰縮成一團,口裏還喃喃念著什麽,衛昭細聽,是「妖孽」二字。


    這時,秋雨和水雲走進來。


    衛昭看向水雲,問:「是不是你幹的?」


    水雲不出聲,隻盯著床上的大和尚。


    那和尚就是普渡,眼看不行了。


    聽見衛昭的話,他努力抬頭,看向水雲,幹枯的老臉上,渾濁的雙眼忽然爆發出銳利的光芒,「你這妖孽!」


    水雲道:「你才是妖孽!你個妖僧!佛祖叫你去,有話問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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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啞對眾:我也有話問你們,認出我了沒?認出了怎不投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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