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清啞不是愛嘲笑之人,也沒取笑他,盯了一會就放過他了,遂命人給林世子迴話,答應了這門親事。


    次日,巧兒得知消息風風火火趕來,見了郭儉劈頭就問:「那個趙燕是將門女子,你能降得住她嗎?」


    郭儉正在工房裏刨木頭、做什麽東西呢,聞言把刨子一頓,把眼瞪著巧兒,道:「我還降不住她?憑她怎麽厲害,在我麵前還不得乖乖的。這不來求我了!」得意之色掩飾不住——倒求親啊,好有臉麵的!


    巧兒狐疑萬分,然再怎麽追問,郭儉卻死都不肯說緣故。


    巧兒心癢癢的難受極了,直說臭儉兒不聽話了、不好哄了。


    趙家來人和清啞議定:郭儉的婚期定在次年三月底。由於郭儉十幾年沒迴家了,順昌帝特準他兩月假期,迴鄉成親。成親後再攜妻子去荊州。


    ……


    方家的大船順著景江直下,清啞透過艙廳的大窗看向江岸,隻見遠近煙村散落,田野間阡陌縱橫,碧綠的桑田、麥田、金黃的油菜花田交錯閃過,江南的風景果然清新柔美,與西北完全不同。


    一股熟悉的氣息靠近,她不用迴頭,也知是方初。


    方初在她身邊站定,和她相視一笑,無需說話,彼此都能明白對方此刻的心情——遠行歸家的感覺真是好!


    雖然方家到處都有宅子,但在他們心中,烏油鎮的老宅和清園才是他們的家,便是霞照城內小石橋、青石巷等處都隻能算別院。


    ……


    船到霞照景江碼頭,岸上,方則和高雲溪、郭大全和蔡氏郭勤、圓兒和金大管事等人帶著車轎早等候多時了。


    適哥兒還沒下船就沖岸上叫道:「二叔,大舅舅,大表哥……」


    郭儉比他更熱烈,高聲嚷道:「爹——」飛快地衝下船,張開雙臂摟住郭大全的脖子,把身子往上一猴,想跟小時候一樣猴到爹的身上,用雙腿纏住爹的腰;郭大全也用力抱住兒子,想跟以前一樣用雙掌托住他的屁股。然父子倆都忘了:郭儉如今可不是六七歲小孩子了,現在他的個頭比郭大全還高,郭大全如何能抱得住?被他沖得站立不穩,趔趄著往後倒退了兩步,差點沒一屁股坐地上。


    郭大全叫喚:「哎喲兒子誒,爹的老腰閃了!爹抱不動你了!」


    郭儉雙臂用力一扳,扶穩了爹,嗬嗬笑道:「爹,你——」他目光在郭大全臉上定住,覺得爹和印象中有些不大一樣了,皺眉道——「爹瞧著比以前老相了……」他忽然有些心酸。


    郭大全眼睛*辣的,笑罵道:「你都長這麽高了,爹能不老?」


    郭勤在一旁瞅著高大壯實的弟弟,實在無法和腦海中憨實的小矮矬子對上號,手搭著他肩膀失笑道:「儉兒,你怎麽長這樣了?」


    郭儉把他上下一掃,立即認出是大哥,瞪眼道:「我長這樣怎麽了?沒你高?沒你胖?瞧你瘦精精的……」


    郭勤一見不好,弟弟十幾年的怨氣有決堤的傾向,急忙伸胳膊圈住郭儉的脖子,親熱道:「大哥能不瘦嗎?想你呀!大哥是日思夜想,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以至人比黃花瘦……」


    郭儉掙紮道:「又哄我!還是像從前一樣壞,鬼才信你!」


    眾人看著兩兄弟忍俊不禁,適哥兒笑得最大聲。


    當下,大家互相寒暄問候,好一陣亂,又熱鬧。


    碼頭人多不便久留,高雲溪便請婆婆和大嫂上馬車,迴家再說。


    清啞牽著無悔、細妹抱著安哥兒共乘一輛車,安哥兒偏對著方初伸手道:「爹爹抱。要爹爹!」


    清啞哄道:「爹有事。跟娘走。」


    安哥兒還要鬧,忽見莫哥兒走來,冷眼瞅他,他便癟著嘴,委委屈屈地不敢再說,垂眸扭著自己的小手。


    莫哥兒自弟弟能坐會爬開始,每當他鬧時,當著人也打、背著人也打。安哥兒雖年小,不知「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卻也會看人眼色了,見每次莫哥兒打了他,哪怕事後被爹娘罰,卻依舊安然無恙。一來二去的,他算是品出來了:這個哥哥不能惹!出於趨吉避兇的本能,莫哥兒一瞅他,他便大氣不敢出。


    清啞對於莫哥兒比方初還能震懾小兒子,很是不可思議。當下,她讓莫哥兒也上車,「陪弟弟妹妹說話。」實則看管。


    她又吩咐適哥兒跟郭勤一道騎馬,然後又瞧方初在幹嘛。


    方初正和郭大全說話:「……我們吃了飯就迴鄉下,等儉兒成親的時候再上來。免得一迴來就迎來送往,沒個安寧不說,傳出去也太張揚。再者我們幾年沒迴家,也有許多事情要處置。」


    郭大全忙道:「說的是。你們就先迴去。大老遠的走了十幾天,別說小娃兒,就是大人也吃不消,迴家好好養一陣子再上來。」


    方初和清啞在城西郭家吃了飯,下午繼續乘船下行。


    次日上午,一家人才迴到烏油鎮老宅。


    此後兩天,夫妻兩個都忙著歸整行囊、處理內外家務,又將從京城帶迴來的土儀分送親友和近鄰,打點人情往來。


    一通忙下來,方初病倒了。


    清啞不免憂心著急。


    自她和方初相識以來,他留給她的都是威勢強幹的印象,除了和謝吟月退親時把手剁了,昏迷了兩日,她就沒見過他孱弱的樣子。兩人成親後,也大多是他照顧守護她,她也習慣了被他照顧。忽然他一下子病倒、躺在床上了,她可不就慌張了。


    她謝絕了一切人情往來,每日親自伺候湯藥、調理飲食,給房中早晚更換鮮花插瓶;他醒時坐在床邊陪他說話、為他讀書;他倦時在窗下彈琴,使他靜心安睡;他無聊時叫了孩子來床邊娛親;等他覺得好些,又早晚拉他出去園中散步,活動身子骨。


    如此過了七八日,方初漸好。


    這天早飯後,他穿一件銀灰色祥雲暗紋錦袍,披一領同色鬥篷,很閑適地晃悠到前院書房,圓兒急忙趕來問候。


    方初靠在寬大的紫檀椅內,問站在書案前的圓兒:「我病的這幾日,可有什麽大事?」


    圓兒笑道:「也沒什麽大事。大爺可大好了?」


    方初笑道:「好了。也該好了。再不好你大奶奶可要累病了——又要照顧我,又要處理家務,又要管教孩子,還要兼顧研發中心人事,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她也是剛遠路迴來呢。」


    圓兒會意,忙道:「大奶奶這些日子是勞累很了,所以我差不多的事就自己拿主張,不敢去勞煩大奶奶。現在大爺好了,大奶奶也該歇歇了。」


    方初點頭道:「正是。」


    因問道:「外麵怎麽樣?」


    圓兒便上前一步,低聲道……


    一個時辰後,方初出了書房。


    迴內院的路上,他碰見青竹,問:「你大奶奶現在哪裏,做什麽?」


    青竹道:「虞姑娘來了。大奶奶和她在後園子心亭說話呢。」


    方初腳下一轉,往後園去了。


    虞南夢送了幾樣新出的織錦來,請清啞鑑定,今年的織錦大會用哪個。清啞嫌屋裏悶,命紫竹將從京城帶迴來的幾樣錦拿出來,和虞南夢到園內亭子裏去坐,仔細斟酌研商。


    紫竹走在後麵,見前麵清啞和虞南夢並肩而行,都是一身紫色衣裙,不過虞南夢的花色不同,便道:「虞姑娘這身衣裳,乍看上去和大奶奶身上的差不多,就花色不一樣。」


    清啞看了下,確實有些相近。


    虞南夢歉意道:「是我疏忽了。」


    清啞道:「沒關係。」


    到心亭坐下後,清啞就今年的織錦大會作了安排,選了幾色織錦,要虞南夢到時帶去,「無需爭第一。用這個就夠了。」


    虞南夢忙應了。


    清啞又吩咐了她一番,便道:「就這樣。我要迴去叫大爺吃藥了。你去忙吧。其他事等我明日去研發中心再說。」


    虞南夢站起來道:「大奶奶請自便。這裏景色美,又安靜,我再待一會,再看看這些錦,仔細想想,看可能有所啟發。」


    清啞點點頭,帶著紫竹去了。


    方初遠遠的,就見亭內圓桌旁一個紫色的身影俯首,正專注地寫畫,周圍花草繁盛,春光明媚,都給她做了陪襯。


    他慢慢走過去,來到她身後,解下鬥篷往她身上一罩,手伸到她頜下係帶子,一麵道:「外麵風大,怎麽也不係個鬥篷?當心著了涼。我剛好,你可不能再病了。」說著話,早已單手熟練地將鬥篷係好。


    桌邊人迴頭,滿麵錯愕。


    是虞南夢!


    那時,方初環繞在她下頜的手尚未收迴,依然彎腰伏在她背後,幾乎將她抱個滿懷,強烈的男性氣息籠罩著她。


    方初看清懷中人,不由怔住:「虞姑娘!你怎麽在這?」急忙鬆了手,直起身子,又後退兩步,深沉的目光落在她紫色衣服上。


    虞南夢臉漲紅,也站起身走出座位,對方初襝衽施禮,道:「我跟織女一道來的。織女有事先走了。我見園裏安靜、景色也好,就想在這裏坐一會,琢磨織錦。誰知衝撞了大爺!請大爺見諒!」


    ********


    虞南夢這條線該收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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