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捧過兩張墊子來,方初和清啞跪下給父母磕頭請安,先謝過父母操持家務的辛苦,再問候他們長途奔波後身體安康。


    方瀚海夫婦受了他們的禮,忙就叫起。


    嚴氏拉了清啞的手,讓她坐在身邊,噓寒問暖。


    方初見秋姨娘在旁,略一頓,也問了聲安。


    秋姨娘急忙向他行禮,道「大少爺辛苦」。


    方初側身讓開。


    秋姨娘又拜見清啞,謝她和方初為弟弟周旋安排親事。


    清啞可是禦封的一品誥命,要正式行大禮。


    方瀚海當前,清啞也讓開了,客氣了幾句。


    秋姨娘如今對方初心情複雜之極。


    她被方瀚海關在小佛堂裏,一關就是幾年,煎熬得快瘋魔了,恨方初,恨清啞,恨嚴氏,恨方瀚海……恨得心都腫了。原來隔個十天半月,方製還能去看她一趟,今年方製進京後,她便一個人獨對四方的天空,每天看著樹枝上的麻雀飛來飛去。就在她熬不住要發狂的時候,忽然方瀚海命人來接她,說是方製在京城定親了。


    她以為這定是方初陷害方製,那王家姑娘不定是什麽歪瓜裂棗,或者殘疾聾啞,肯定是不受寵的庶女。誰知見了方瀚海,聽他說起王瑛,竟然是王家才貌雙全的嫡女,方製撞了大運了。


    她總不大踏實,總不太相信這件事。


    等到京城,她親問了方製,才知這一切都是真的。


    而王氏一族,遠比她想像的更好,真正的簪纓豪族。


    方製這門親事,方初是出了大力的,否則,即便王瑛選錯了人,王家也不願將這個優秀的女兒嫁給方家一個庶子。


    嚴氏和清啞說話,眼角餘光把秋姨娘舉動看得清清楚楚,對她的心情約莫也能揣測一二,淡笑以對,隱含自豪得意。


    好男不吃分家飯,好女不穿嫁時衣。


    哼,她兒子的胸懷,豈是秋姨娘能明白的!


    秋姨娘永遠不會明白方初為何要幫方製,說不定還以為方初順水推舟,想利用弟弟攀上王家這棵大樹呢。


    秋姨娘謝過便退到一旁,知趣地讓他們父子母子說話。


    當下,他兄弟姑嫂女婿等都分頭坐下,對著炕上二老。


    清啞繼被兒女關心體貼後,又感受到公婆的愛護。


    這愛護比小輩的濡慕之情又不同。


    這愛護不僅是長輩的關懷,還有護短。


    嚴氏摩挲著清啞的手,仔細打量她一番,後怕道:「聽說奉州亂民暴動,到處搶大戶,我跟老爺都擔心壞了。我是整夜都睡不著,就怕你和一初有個好歹。你父親當時就要派人去奉州接應你們,昨兒又聽說要迴來,才罷了。我們聽說的都這個樣,你們身臨其境,更加驚險了。你嚇壞了吧?瞧你精神不大好呢。」


    方初心一緊,緊張地注視著清啞。


    清啞心有所感,瞥了他一眼。


    然後,她對嚴氏微笑道:「還好,有驚無險。」


    方初鬆了口氣,也道:「兒子無能,讓母親擔心了。」


    嚴氏白了他一眼,道:「這又不是你們的錯。是那些……」她想說說那些屍位素餐的朝廷官員無能,一想這屋裏還有許多孩子,還有秋姨娘等人,這話若傳出去可不好,便止住不說。


    她又對清啞道:「你呀,這個名聲太盛了。有名望雖是好事,但俗語說的『人怕出名豬怕壯』,太過紮眼了,難免遭小人嫉恨。這次迴去,可要收斂些了,韜光養晦幾年。」


    清啞點頭道:「母親說的是。我也不想去的。」


    嚴氏眼中精光一閃,道:「走到這一步,難免身不由己。皇上和太皇太後看重你,那是你的福氣,不想去也得去!」


    方瀚海道:「這盛名又不是清丫頭自己招搖撞騙來的,哪一次不是形勢迫人、逼得她和一初不得不出頭?就說這次在慈善中心募捐,那是生生被馮尚書給逼到牆角!大家心裏明鏡似的,若不然能對清丫頭這樣欽佩?第二天能有那麽多人為清啞義演助興?」


    一屋子兒孫,見他眉宇含怒,都屏息端坐不敢出聲。


    嚴氏輕笑道:「老爺不用生氣。世人都眼明心亮的很,誰心裏沒數。」


    方瀚海冷哼道:「這可不一定,這世上顛倒黑白的事還少了!」


    又冷笑道:「可笑的是:那馮尚書一心想要壓製商賈,誰知這次罷官迴鄉,也被亂民當大戶給搶了,全家隻剩一個孫子活命。」


    方初清啞聽了一驚,方初忙問:「這是真的?」


    方瀚海道:「怎麽不真!他祖籍就在奉州。」


    嚴氏悻悻道:「他死前可後悔了。」


    清啞搖頭道:「他才不會後悔。他肯定覺得,要不是商賈剝削百姓,百姓不會造反,就不會發生這次動亂。」


    方瀚海愣了愣,哈哈大笑起來。


    笑罷朗聲道:「清丫頭一針見血!」


    又向方初劉心等人解釋道:「這種人最是頑固,若要他承認自己錯了,比要他死還難受。他必定是百般找理由,堅持己見。」


    劉心道:「嶽父說的是。人最怕存了執念,若存了執念,任是怎麽樣也不肯迴頭,傷人傷己。為人還是心胸豁達些才是養生之道。」


    他是三句話不離本行,隨便就扯到養生上來了。


    說笑一陣,方瀚海又細問方初奉州暴亂詳情。


    和在皇宮迴答不同,方初這會子說的輕描淡寫,即便這樣,嚴氏等人還是聽得心驚肉跳,又怕又氣,又罵貪官喪心病狂。


    方瀚海見兒子神色有些淡,沒有再問。


    具體情形,他想也想的到不會這樣簡單。


    他還是等會單獨問方初比較合適。


    嚴氏對清啞道:「你們先迴去梳洗一番,換身衣裳再來吃飯。這些日子在那邊,可受苦了吧?聽說有錢也買不到新鮮菜。再被亂民搶一通,怕是連吃的都沒了。不會真餓肚子了吧?」


    說到最後,她看著清啞有些不確定地問。


    方無悔插嘴道:「爹和娘,都餓瘦了。好可憐呢!」


    清啞順聲看去,隻見孩子們規規矩矩坐在下麵,認真聽長輩說了半天話了,也沒人不耐煩;無悔冷不丁插這一句,頓時吸引了眾人目光,她兀自不覺,蹙著小眉頭,滿眼擔憂和心疼。


    明明就是個小人兒,偏做出一副大人樣!


    清啞真誠對嚴氏道:「多謝父親母親費心教導孩子。」


    她能看出來,嚴氏花了大工夫在孩子們身上,恐怕方瀚海也沒少費心思,莫哥兒和無悔的舉止變化很明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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