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在哪裏,都有規矩。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規矩是用來約束人的,製定規矩的人卻往往不用遵守這規矩。除了律法等以文字形式形成的明麵上的規矩,更多的規矩則存在人們心中,無處不在,無時不影響著人們的生活。


    不遵守規矩的人,往往走不遠。


    但凡事總有例外,比如郭織女。


    她還是無權無勢的村姑時,就敢挑戰龐大的謝家,太不懂人情規矩;後來在公堂上麵對主審官,被誣陷為妖孽時麵對天下百姓,來到京城後麵對戶部尚書,走上金殿麵對皇帝和朝廷大臣,她一直是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從沒遵守過一個民間女子該遵守的規矩。


    眼下麵對睿明郡王夫婦,她依然如舊。


    睿明郡王俊秀清雅,風采可與韓希夷比肩。


    他好奇地打量傳說中的郭織女,除了安靜些沒看出其他,相貌也不是絕色,便不太放在心上。


    他環視眾人笑道:「今日募捐雖比不上昨日,這半日工夫也籌了十幾萬。剛聽王妃說,郭織女要再次義演,以為表率。這可是好消息,我等也可趁機一飽耳福,聽聽郭織女無上琴音。」


    方初心中大怒,麵上沉著,右手卻不由攥緊了,微微顫抖。


    睿明王妃一眼瞥見,微微一笑。


    這表現才對嘛,郭清啞雲淡風輕太奇怪了。


    她等著方初出麵反對,再順水推舟取消清啞彈琴,這樣還是會收到之前一樣的效果,總之要突出郭織女珍惜名譽超過心繫災民。


    可是,方初雖麵沉如水,卻沒有出聲。


    龔先生韓希夷等人一齊皺眉,正猶豫要不要阻攔,就見睿明郡王對清啞含笑伸手道:「郭織女請——」


    笑容文雅,風度翩翩,雙眸神光燦然。


    他也想聽聽清啞的琴音,可有傳說那麽驚人。


    清啞起身,恭敬道:「王爺先請——」


    睿明郡王笑容一僵——他有說要彈嗎?


    他略疑惑道:「不是織女要彈嗎?」


    清啞認真道:「民婦不敢僭越!這是皇家慈善中心舉辦的募捐,王爺和仁親王乃皇家人,代表的是朝廷和皇室,應該先拋磚引玉拔頭彩,為那些義演的姑娘們做表率,也讓百姓看到皇家的慈心。」


    她語氣十分恭敬和真誠,絕非故意刁難睿明郡王。


    昨日募捐就是由太皇太後和皇帝先出麵向百姓致辭,後來捐了那麽多銀子,方初還特意告誡她:這都是皇帝的功勞,千萬不能當是她的功勞,雖然她在寒風中義演了那麽久,也不能搶功。


    她很受教,都記在心裏呢。


    她前世那個世界就是這規矩:在某些重大項目上都是由主要領導剪彩,或者挖下第一鍬土,意思意思也好,下麵人不能搶先露臉。


    所以,今天睿明王妃叫她彈琴,她雖答應了,卻要讓王妃先彈;王妃說手扭了,她便又禮貌地請王爺彈,十分謙恭懂規矩。


    她可是一片好心哪,不然迴頭論功行賞,若郡王夫婦什麽也沒做,可怎麽記功呢?皇上又憑什麽封賞他們呢!


    睿明郡王看著清啞,不知如何是好。


    睿明王妃則怒火中燒——郭清啞,你好膽!


    當著這麽多人,她當然不會將這話叱喝出來,可她眼中燃燒的火焰泄露了她的心情,大部分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方初溫柔地看著清啞,隨時準備接應她。


    他一直清楚清啞有這種魔力:她就像一麵鏡子,將和她打交道的人照得纖毫畢現,人性中的缺點和優點都放大,一覽無餘。有的人不能接受鏡子放映出的自己的真麵目,就會產生毀掉鏡子的衝動。


    嚴未央幾乎要爆笑,很辛苦地憋著。


    眾人也都神情微妙,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睿明郡王,看他如何下台。


    睿明郡王很快迴過神,謙和有禮地笑道:「織女說得不錯,原該如此。然本王在外奔波多日,昨天迴來略受了些風寒,吹不得冷風。織女是朝廷封的織女,有織女代表朝廷義演是一樣的。」


    他說什麽也不能出去義演,否則就淪為笑柄。


    所以他硬撐著,撒了一個明目張膽的謊言。


    人人都知道這是謊言,卻沒有人會指出來。


    若是當眾指出來,等於和睿明郡王撕破臉了。


    睿明郡王並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一個終生後悔的決定!


    清啞聽他這樣說,便知他感冒了,很不好意思,忙道:「那就算了。王妃手也扭了,王爺又受了風寒,二位為了朝廷真是辛苦。」


    這純粹是禮貌慰問,沒別的意思,可睿明郡王夫婦卻被刺得臉乍紅乍白。尤其是王妃,謊言撒得十分拙劣,從來隻聽說腳扭了的,還沒聽說把手扭了的,眾人神情古怪極了。


    王妃竭力維持端莊,淡淡道:「郭織女請吧。」


    眼下他夫婦隻有看清啞彈琴這個笑話來挽迴臉麵了。


    方初霍然起身,沉聲道:「我陪你一起彈。」


    他神情冷冷的,既不憤怒也不委屈。


    睿明王妃展開笑顏,道:「這太好了!原就想請二位聯彈的,聽她們說這聯彈也要看時候,若是心情不對,配合不好便彈不起來,因此未敢冒昧。既然方公子主動請纓,想必心情不錯,我等有耳福了。」


    又向清啞道:「就彈你們最拿手的《迢迢牽牛星》,方能表現二位伉儷情深,也讓我等體會一番這曠古未聞的彈奏手法。」


    睿明郡王也急忙附和,說就彈那個。


    兩人就像在點戲一樣,點著他們喜愛的曲子,一方麵想驗證清啞和方初聯彈是否確如傳言那麽有神奇,另一方麵也是挽迴剛才臉麵。


    清啞搖頭,正色道:「這是賑災義演,不是茶樓聽曲,那些風花雪月的東西不適合在這種場合下彈奏。」


    這是她早就想說的話,說得很幹脆,毫不留情。


    早上來看見那青樓女子在彈琵琶,雖然彈得很好,但現場那氣氛實在太過輕浮、躁動,有失莊重,這不符合皇家行事風範。


    王妃臉色鐵青,如果說之前她不能確定清啞是有意還是無意冒犯她,剛才她則可以斷定:清啞狠狠給了她一記耳光!她待要說什麽,清啞早和方初出去了,留給她一雙飄然如仙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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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了,下午好!(*^__^*)(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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