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希夷依然緊閉嘴唇。


    落井下石,他自然不會做。


    安慰她?


    這時候安慰任何話,有用嗎?


    謝吟月道:「二叔今天提到方初,語氣很不尋常……」


    她將謝明義在公堂上的證詞說了一遍。


    韓希夷不相信道:「難道他想把一初牽連進去?這怎麽可能!」


    謝吟月搖頭道:「不知道。我隻覺不對勁。你告訴他警惕些。」


    韓希夷聽了麵色怪異地看著她。


    謝吟月不理會他詫異,從袖中摸出一個摺疊的小小的紙塊,從鐵柵門空隙間遞給韓希夷,道:「把這個交給郭清啞。」


    韓希夷問:「這是什麽?」


    謝吟月道:「你自己看。」


    韓希夷看了她一眼,打開了細瞧。


    他隻掃了一下,神色就無比凝重,「這是真的?」


    他不敢相信她,以往,他們都吃過她太多的虧了。


    謝吟月將他神色看在眼裏,落寞道:「是真的。信不信由你們。這是我最後能為他們做的,算是報答適哥兒救了非花。」


    韓希夷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謝吟月道:「你走後,我也派人去追查衛昭下落……謝家一護衛遇見衛昭,負傷逃迴來,臨死之前說了這事……」


    這是說,死無對證了。


    韓希夷擰眉,目光犀利地盯著她。


    良久,他展開眉頭,將紙張摺疊起來,收進荷包裏


    再抬頭,他凝視著她道:「尚未到最後,未必沒有轉機。非花非霧還在家裏等你呢。這一次,我希望你能堅持住。」


    謝吟月恢復淡然,道:「放心。我不會輕易放棄的。」


    韓希夷問:「可有什麽要我做的?」


    謝吟月道:「不,你什麽都不用做。」


    她一定不能牽連韓家,不能牽連非花非霧。


    這時,牢頭過來催韓希夷離開,說時間到了。


    韓希夷便對謝吟月點點頭,道:「我先走了。」說完轉身離去。


    謝吟月雙手抓住鐵門鐵條,盯著他漸漸走遠的背影,竟然有錐心蝕骨的疼痛感……不,她不要離開他!


    這感覺,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同來時不一樣,韓希夷邊走邊朝通道兩邊看。


    見一扇扇厚重的門封鎖,問那牢頭:「謝明義也關在這?」


    牢頭忙賠笑道:「關在這。韓大爺要去看望?」


    韓希夷搖頭道:「不給你添麻煩了。」


    他心想:不急在這一時。


    牢頭心想,雖然添麻煩,但也能添銀票啊,這個風險值得冒。可他看著笑得雲淡風輕的韓希夷,不知為什麽,沒敢多嘴。


    看見韓希夷從牢房出來,一個女獄卒閃身隱在牆角。


    等韓希夷走後,她才匆匆進屋,寫了封信,然後去街上尋了個茶館,找了跑堂的小二,將信交給他。


    晚上,這封信就送到了長公主府。


    玉瑤長公主看了信,怔怔出神。


    他捨不得謝吟月嗎?


    這一想法讓玉瑤難受得透不過氣來。


    她隻要一想到若不是謝吟月,她便極有可能嫁給韓希夷,她對謝吟月的恨便滔滔不絕,傾瀉不盡。


    ※


    幽篁館內院上房起居間,方初和清啞對坐在羅漢床上。


    他早通過自己的途徑得知謝明義在公堂上對他攀誣,對這個罪魁憤怒不已;又想,他都這樣憤怒,謝吟月打擊可想而知。


    謝明義此舉比一切人事對謝吟月的打擊都重。


    這可真是報應,當初他的決裂也未令她迴頭。


    如今自食其果,不知可有悔悟。


    清啞對歹毒的認知,在謝明義這裏刷新了高度,他把謝吟月利用個徹底,再親手將她送進墳墓,實在令清啞覺得瞠目。


    「他還想陷害你?」清啞覺得不可思議。


    「那也要他有那個本事。」


    方初冷聲道,心中卻思索這個可能。


    清啞見他沉吟,不敢打攪他,靜靜等著。


    方初出神了一會,一抬眼,見清啞看著他,忙道:「你不用擔心。多少年前的事了,我現在與謝家又沒關係,他扯不上我。」


    口裏這麽說,心下越發覺得不對勁起來。


    明知扯不上他,還要攀扯他,謝明義瘋了嗎?


    正在這時,韓希夷來了。


    方初命人帶他去書房,對清啞道:「我去見他。」


    一麵起身下床,往前麵來了。


    看了韓希夷帶來的紙條,方初當場變色,揚起紙條,沉聲問韓希夷:「她怎麽知道的?」


    紙條上有兩條消息,其中一條是:衛昭和雀靈的兒子會化名魏真接近方無悔,想通過迎娶方無悔,霸占方家財產,報複方初清啞。


    當日,方初對清啞說,將來紡織家業傳女不傳男。


    這件事,衛昭怎麽知道的?


    或者說,謝吟月怎麽知道的?


    方初說這話時,身邊並沒有外人。


    韓希夷忙將謝吟月的話說了一遍。


    又道:「那謝家護衛身負重傷,帶迴這個消息就死了。一初,你們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防備著就是了。」


    他很尷尬,連他自己也不敢完全信任謝吟月。


    可是他又不能不把這消息送來,萬一是真的呢?


    方初點頭道:「這個自然。」


    韓希夷又將他找到雀靈、帶走雀靈母子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後道:「這次我去找他們,誰知不在那地方了。問了當地人,說雀靈在洪水來時淹死了,兒子失蹤。我懷疑,這事是衛昭在後弄鬼。」


    方初道:「就是說,衛昭確有個兒子。」


    韓希夷道:「是有個兒子,雀靈叫他真兒。」


    又疑惑地問:「你真定下了那樣的家規?」


    方初點頭道:「是。」


    韓希夷不贊成道:「你這樣做,對無悔未必是好事。」


    關於這件事,方初不願解釋。


    這是他和清啞兩個人的秘密。


    他便岔開話題,轉而問道:「你對謝家的案子怎麽看?」


    韓希夷道:「說謝家資助廢太子私造火器,沒有直接證據是不成的。私造火器需要銀錢,將銀錢來路查清了,這件案子也就查清了。」


    方初點頭道:「這件事我有所耳聞,聽說是原兵部尚書剋扣挪用了軍餉,用來私造火器……」


    說到這,他忽然目光一凝。


    韓希夷問:「怎麽了?」


    方初沒有迴答,隻搖頭。


    半響,他才道:「謝明義你打算怎麽對付?」


    韓希夷道:「自然要好好『孝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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