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兒見林姑媽華麗麗地倒在自己麵前,有些無語。


    為什麽說是「華麗麗」的倒地呢?


    因為林姑媽看見她後,不是眼一翻砰然倒地,而是舉著雙手,兩腳如同踩了狗*屎一般,原地亂蹦亂跳,還轉了個圈,一邊持續尖叫。巧兒被驚,愕然之下瞪圓了雙眼。林姑媽見了更恐怖,終於承受不來,往後摔倒,裙擺劃拉出優美的弧線,後腦勺「咚」一聲砸在桂樹根!


    黎明前的世界又復歸清靜了!


    巧兒沒有跑,乖巧地站在林姑媽身邊。


    小女娃有顆七竅玲瓏心,之前在床上一直豎著耳朵聽林姑媽房裏動靜,防備她去暗害小姑,又或者去和什麽人密謀。當她聽見林姑媽和丫鬟說話,她便悄悄爬起來,悄悄溜出屋。


    林姑媽沒去找什麽人密謀,卻站在樹下看著東院。


    巧兒見她好久都不動,十分疑惑。


    她眼珠一轉,無聲無息來到林姑媽身後,站定。


    她身上穿著一件長長的白睡裙,連腳麵都蓋住了;披散著一頭黑髮,遮住了兩邊腮頰,兩側垂髮之間,一雙眼像貓兒眼,燁燁生輝;紅艷艷的小嘴在夜色下呈現黑紫,配著白白的小臉,活似小精靈。


    林姑媽看到的可不是小精靈,而是個小女鬼!


    小女鬼見她迴頭,齜牙對她笑,吸血獠牙(貝齒)閃閃發光,嚇得她三魂去了兩魂半,便華麗麗地暈倒了。


    護衛和林亦真等人趕來,亂鬧鬧地問「怎麽了?」


    巧兒哇一聲哭了,仿佛才迴過神來。


    剛才她真被林姑媽的「鬼叫」給嚇得小心肝一抖一抖的,忍到現在人來了才開始哭——不,是才表現,真挺不容易的。


    所以,這一哭就止不住勢頭了。


    眾人想問為什麽,註定問不出來。


    有婆子掐人中,將林姑媽弄醒,問怎麽迴事。


    林姑媽後腦勺被砸出一個大包,出了血,疼得直咧嘴。她瞪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巧兒,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她不說,巧兒卻說了。


    巧兒哭道:「我看姑太太一直盯著我姑姑那邊,一直也不走,我就叫她,問她做什麽。姑太太瞪我,大叫跳舞,然後就倒了。」


    林姑媽麵對眾人異樣目光,一口氣堵在胸口。


    好容易緩過勁來,才道:「我不放心清啞,出來看看。」


    巧兒抽噎道:「太太對我姑姑真好,不睡覺也惦記她。」


    這話說得,林姑媽滿心不舒服,各種不自在。


    銀鎖忽然驚叫「姑娘,你沒穿鞋就出來了?哎呀,小心涼了腳!」一麵彎腰背起巧兒迴屋。


    林姑媽又一口氣堵在胸口——


    怪不得,怪不得小丫頭走路一點聲音沒有,跟個小鬼一樣悄沒聲地在她身後站了那麽久,她一點都沒察覺。


    西院的動靜絲毫沒有影響東院。


    方初總算明白清啞為什麽會懷疑林姑媽了,任誰在生死關頭做了那樣一個夢,都會懷疑的。


    他鄭重對清啞道:「你放心,這件事我已經徹查了。若是姑媽真對你做了不可饒恕的事,即便她是我姑媽,我也不會放過她的!」


    清啞靜靜地看著他,黑眸格外幽深。


    方初看出她失望,解釋道:「雅兒,我自然相信你。但是,尚無證據證明姑媽對你下手,你在夢裏也沒發現姑媽的把柄。就是她想把表妹許給我,那也是人之常情,況且之前就有這個意思的。我不能無憑無據就定姑媽的罪。這說不過去。」


    清啞閉了下眼,表示理解。


    她並沒有怪他,也未指望他能查出什麽來。


    那是他的親姑媽,他不可能隻憑她臆測就相信她。


    他能遷就她趕走所有人,已經是寵妻無度了。


    清啞把所有人都趕走,是怕家賊難防。她不確定誰是林姑媽的內應,又或者根本就沒有內應,隻是被林姑媽巧妙利用,就像利用劉心、細妹和方初一樣,讓他們親手把毒藥送到她嘴邊,灌進她口中。


    人都走了,林姑媽就沒辦法下手了。


    這是不得已的釜底抽薪之法。


    方初見她實在虛弱,不想她再擔驚受怕和勞神,便有意轉開話題。


    因柔聲道:「我看過咱們兒子了,長得真好。他們都說像我呢,也像你……我已經幫他想好了名字。《論語》裏仁篇有句話: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與之比。其意為:君子對於天下事,沒有一成不變的主張,也不會一成不變地反對,怎樣合理恰當,便怎樣去做。我很欣賞這觀點。因此,就為他取名『方無適』。等將來你再生兒子,就叫『方無莫』。若生女兒麽,就叫方無悔;再生兒子,就叫方無憾……」


    清啞驀然瞪大了眼睛。


    方初覺出她異樣,問道:「怎麽了?」


    清啞道:「夢中,你叫兒子『無適』,我以為,是事情的『事』。」


    方初也怔住了,呆呆地看著清啞。


    如果兒子的名字應驗了,那麽清啞的死呢?


    他惶惑道:「不會的,不會的!」


    清啞不會死的,那隻是個夢!


    他被她的預言嚇壞了,緊張恐懼。


    他急速思忖,要避免那宿命的結局。


    腦子一轉,他已然有了主意。


    對他來說,不管是不是林姑媽害的清啞,他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保護清啞。他不但要防著林姑媽,更要防著別人。比如那刻意散播傳言的人,再比如這次在外阻攔他的人。相比之下,林姑媽嫌疑反而最弱,他怕清啞被表象給騙了。


    他準備帶清啞去清園靜養。


    清啞不但對林姑媽,也對家下人生了疑心,以至於惶惶不安,不敢吃藥,精神和肉體雙重受折磨,拖下去如何得了?


    雖然趕走所有人是一個辦法,但天亮後方家和郭家人都會趕來,親朋好友也會陸續來看望清啞,難道都不準進門?


    父親一定會責問他為何趕走林姑媽。


    這件事勢必要鬧開來。


    到時候,他將如何向父母和郭家人交代?


    清啞說的那些理由根本不能擺上檯麵。


    若說姑媽要害清啞,以嶽父嶽母寵愛清啞的性子,不等查出真相就要鬧個天翻地覆,一個不好,親戚反目成仇都是輕的,影響清啞養病,被暗中黑手趁亂害了性命,那才後悔莫及呢。


    所以,他一定要帶清啞走,她拖不起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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