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守業兩口子在這方麵算得精細。就這樣,郭家的採買能賺多少,他們心裏也清楚的很。也就是說,郭家的這個價,還是有壓縮空間的。郭守業說,不能管太緊了,得讓人有點好處,人家做事才有勁頭。


    所以,清啞很不滿方家這買辦,太黑心了!


    那漢子承受不住她鏡子一般的目光,「撲通」一聲跪下,顫聲道:「小人豬油蒙了心!小人願賠償,隻求少爺少奶奶饒恕小人!」


    說著不住磕頭,苦苦哀求。


    方初板著臉,一言不發,任憑清啞處置。


    清啞命那漢子起來,出去等著,她要接著認人。正如那漢子所想,她今日不是來查帳的,她分得清這個主次,所以迴頭再處置他。


    那漢子認命地爬起來,退出去了。


    經此一事,其他人未免有些戰戰兢兢。


    接著,一四十出頭的媳婦走上前來。


    這是方初乳娘的妹妹,人稱樊林家的,管針線房。這次,新人的所有衣裳都是她負責採買製作。


    清啞才翻了頭一頁,目光就被勾住。


    帳上一套花開富貴的刺繡家常小襖配粉色綾棉裙,就要一百五十兩銀子;一套緙絲錦衣要三百兩,一套鑲珠玉繡牡丹的秋裝要二百五十兩銀子……還有方初的,清啞看得心一縮。


    她問:「這衣裳價格可包括鑲嵌的珍珠、玉和寶石?」


    樊林家的笑道:「迴少奶奶,不包括。」


    清啞將帳本遞給赤心。命她:「把這上麵衣裳取幾套來。」


    方家製作的衣裳放在哪,赤心最熟悉。


    赤心忙答應,接過帳本去了。


    清啞問:「這衣裳比我伊人坊價格還貴。好在哪裏?」


    樊林家的先還沒當迴事。聽見「伊人坊」幾個字,臉色大變。


    清啞一見她這樣,便知又是一個黑心的。


    而且,這人比前麵廚房那買辦黑心多了。


    若論雞鴨魚肉菜這些行情,清啞隻是從家人茶餘飯後聽來的;而紡織服飾這一項,則是她的專長。這方麵她就是行家,從一根絲一朵棉開始。到織成布、織成錦,再到繡花、做成衣裳,哪一個環節她都門兒清楚。誰能比她更清楚這中間的成本和利潤?


    她伊人坊做的衣裳:布料是她這個禦封織女設計的,最新出品的好料子,甚至有些世麵上還沒的賣,她就開始在伊人坊推行;衣服樣式也是她這個織女設計的。可謂獨一無二;裁衣時。她們還要根據顧客自身條件不同,做相應調整和處理;伊人坊用的是最好的繡娘和針線女工,這樣的質量和服務,建樹的就是郭織女的「口碑」,擱她前世那叫「品牌」!


    她倒要瞧瞧:整個大靖,還有誰家比她的伊人坊口碑更高?


    樊林家的已經意會過來了,後悔萬分。


    她卻沒有立即跪下,而是看向方初。


    方初冷冷地瞧著她。毫無為她說情的跡象。


    他對乳娘是有情分,但能大過他跟嬌妻的情分嗎?


    今兒可是清啞這個當家奶奶上任理事頭一天。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他也不能幹涉清啞的決定!清啞有理有據,他若是插手了,往後她還怎麽服人?還怎麽替他掌管家務?


    他不是不知道管事們採買的貓膩,但「天下烏鴉一般黑」,「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若不給人沾些好處,隻怕事情做不長久,或者難保質量,這點,無論哪個層麵的人都一樣。


    壞就壞在他們這次太過分了,還被清啞發現了。


    尤其這個樊林家的,太可惡,衣裳報價比伊人坊還貴,他聽了也氣怒不已,這不是活活打他妻子臉麵嗎!


    以清啞費盡心力掙來的名望和手藝,還不抵她隨便找家成衣鋪子做的衣裳賺錢,這不是打織女的臉麵是什麽?


    很快赤心捧了幾件新衣來,放在清啞麵前桌上。


    清啞隨手翻了翻,看了看布料花色、針線和刺繡,接著把目光對準樊林家的,道:「迴去把帳理清楚,重新報給我。」


    然後叫下一位上前。


    樊林家的終於挺不住,跪下沖方初哀求道:「大少爺,是我一時糊塗,起了貪心,還望大少爺看在姐姐份上,饒過這一次。我即刻將多的銀子退出來。大少爺……」


    方初道:「起來。聽少奶奶發落。」


    清啞卻道:「你姐姐是誰?」


    樊林家的搶迴道:「是大少爺的乳娘。」


    她以為清啞聽了這話定會從輕發落她。


    清啞詢問地看向方初,方初微微蹙眉,點了點頭,依然沒有多話。清啞便指桌上衣裳對細妹道:「細妹,這個賞你了。」


    細妹愣了下,忙上來謝賞。


    清啞道:「你最早跟我,有好東西我第一個賞你。要是你敢背著我弄手腳,我就不要你了。」


    細妹醒悟,忙道:「少奶奶的話奴婢記住了。」


    捧著衣裳退到一旁。


    眾人都看明白了:少奶奶這是現身說法,有情分她會賞,但仗著和主子的情分營私舞弊的,這樣人她不用,少爺的乳娘也不行。


    樊林家的慌張了,這才轉向清啞哀求。


    清啞朝細腰瞅了一眼,細腰便上前請樊林家的出去。


    打發了樊林家的,屋裏更安靜了。


    清啞又打開另一本帳,這本是採辦家具的,有花梨木,有紫檀,還有少量楠木。


    她出嫁時正好家中也為她製作了這些,是二哥親自和木匠交涉的。以二哥的手藝不敢做這種高檔的木材,再說也沒空閑,所以從外麵請的木匠。所有木材採購價、工價,都被郭家父子翻來覆去議論了好幾迴,當然比方家成本低了。


    方初微微傾斜身子,看見了那本帳的內容,有些心急。


    這項支出是父母那邊開支的,也是那邊的管事經手的,難道清啞要追究到父母那邊去?這可萬萬不行!


    就算老宅這裏,照清啞這樣處置下來,還有人手可用嗎?


    結果,他又一次白擔心了。


    圓兒告訴清啞,這項經辦人是老爺那邊的。


    清啞便在帳簿上做了個記號,放在一邊了。


    接下來,她繼續認人,認得很快,沒再挑誰出來,隻在心裏記住了幾個看上去特別實誠穩重的管事、兩個聰慧的女孩子和三個小廝。


    全部認完,她才迴頭處置先前那兩個人。


    沒有一句廢話,讓他們將貪的銀子歸還,然後再不錄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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