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又命楊大人和高巡撫二人去後院審郭織女,讓她交代學習經過,並繪製出老師的畫像,若雙方對上了,再來堂上聽審。


    楊大人便和高巡撫領命而去。


    清啞被帶來錦繡堂,安置在後院。


    她昨晚便知今日要麵臨什麽了。


    韓希夷算計周密,不但事先和郭家人仔細商量,還費盡周折,買通了看守清啞的護衛,好容易才遞進去一張紙給清啞,上麵便畫了李居士的圖像,簡要陳述了她的性格舉止,還有教學經過,都設計好了。


    但清啞準備三緘其口。


    其一是因為她實在不善於偽裝和撒謊,憑空捏造一段事,一個不慎就會露了馬腳,連累別人;其二是她緊急關頭激發潛力,對毛巾紡織已經有了突破,她想憑藉自己的力量自救。


    且說高巡撫二人將前麵審訊情形說了,要清啞交代拜師經過。


    清啞沉默不語。


    這時候,否認也不行,承認也不妥,唯有沉默。


    什麽也不說,那就是她的責任了。


    高巡撫問:「你為何還不說?」


    清啞道:「民女不能說。」


    楊大人怒道:「是不能說,還是無話可說?因為根本沒人教你,是也不是?」


    清啞道:「大人不用試探。民女確有苦衷。」


    高巡撫皺眉道:「你老師已經來了,為何還不肯說?」


    清啞心想:就是人來了,才更不能說。沒有的事,沒有那樣一個人,憑空捏造,若是演戲演穿幫了,怎麽收場?


    她便擺出一副「休想套我的話」模樣,死不開口。


    高巡撫疑惑又生氣,楊大人得意不已。


    楊大人道:「高大人,既如此。咱們還是迴去復命吧。」


    高巡撫無法,隻得和他重迴前堂。


    堂上,李居士已經畫出了清啞小時候的畫像。


    據她聽韓希夷描述清啞的事跡,以及她在韓希夷房中看到的數幅清啞畫像。加上郭家人補充,對清啞的性格樣貌已經有了八分了解,剩下的,就全靠自由發揮,描繪清啞孩童時的樣貌。


    她採用工筆和寫意結合的手法。以寫意為主,突出小清啞的神韻。


    畫成,郭守業和吳氏一齊激動地叫:「真像!」


    綠灣村幾位見過清啞小時候模樣的村民也表示很像。


    李居士神情淡然,仿佛她從來就是清啞的老師。


    然而,高巡撫和楊大人卻空手而歸。


    待向王大人迴稟了內情,李居士立即道:「這是民女當初命她不可說出拜師經過,她才不說。這孩子雖安靜,行事卻最堅持。大人可讓民女去見她。她見了我,自然就說了。」


    楊大人冷笑道:「居士不必狡辯了。恐怕你從未教過這個徒弟吧?若真有其事,她聽了你的名字。還不趕緊說了?不說,因為無可言說。且居士的理由也奇怪:好好的,為何不能現身?若直接告訴郭織女爹娘,豈不省事許多!一個獨身女子,費盡心思要一個小女孩晚上出來跟你學習,太奇怪了!」


    李居士冷聲道:「是奇怪。這世上奇怪的事多的很。」


    楊大人道:「你是否要說『見怪不怪』了?」


    李居士道:「不!民女正要請欽差和大人將奇怪之事查明:夏織造貪贓枉法、罪行滔天,曾逼迫我這弟子為其長子妾,不成,懷恨在心,捏造這妖孽的罪名陷害她。大人不去審問他如何陷害郭織女。反百般逼問郭織女如何學得一身本領,豈不奇怪?」


    楊大人惱羞成怒,喝道:「大膽刁婦,敢指責欽差大人!」


    李居士盯著王大人道:「民女確實百思不得其解!」


    她很憤怒!


    這等顛倒黑白的勾當。公然敞開,可見世道之黑暗!


    她開始是應韓希夷之請來幫他,等到了霞照後,聽聞了事情經過,心驚不已,便決意要解救清啞。誓要收她為弟子!


    王大人暗嘆一聲,命人帶夏流星上堂。


    夏流星上堂來,呈上證據,證實李居士往年來湖州幾次,期間與什麽人接觸、曾拜訪哪些故交,那些人住的地方距離綠灣村有多遠,這樣一分割,她能教導郭織女的日子實在有限。


    他笑道:「郭織女三緘其口,是不忍連累居士。居士不可辜負了她。」又轉向郭守業等人道:「橫豎慈恩大師已經把佛珠給了郭織女,你們不用擔心她,慢慢再幫她尋一個合適的老師來就是。」


    言語中帶著濃濃的諷刺。


    韓希夷不顧規矩大聲道:「郭姑娘本就是天才!」


    李居士接道:「不錯!有些人,朽木不可雕也,便是教他一生一世,也難成大器,不過雞鳴狗盜之流;而郭織女這樣的人,點到即可。」


    說到「雞鳴狗盜」,將夏流星上下一掃,目光輕蔑。


    夏流星沒想到這女子言語如此毒辣,麵上有些繃不住。


    郭守業則瞪著夏流星,心裏咒他永世不得超生!


    郭大全攔住爹,對堂上幾位大人抱拳道:「夏少爺說的對,我妹妹的事不急,先審問夏大人貪汙受賄欺壓商賈的事吧。他是官,得占先。」


    接連幾聲悶笑傳來,沖淡了剛才的氣氛。


    但是,夏流星一番話依然在眾人心上留下陰影,尤其他提起慈恩大師將佛珠賜給郭織女一事,「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大師本是為了保護清啞,卻使她陷入了僵局。


    沈億三、方瀚海、嚴紀鵬等人都麵色沉凝。


    事發以來,他們認定是夏織造在誣陷郭織女,然經過前後兩次審問後,他們不得不認清一個事實:郭清啞,確實來歷不明!


    郭家人態度含糊,陳述不清,更讓他們心情沉重。


    眼下就算他們想幫,也不知從何處入手。


    沈寒秋看了郭大全一眼,暗自嘆息——


    他們找來的人,不必露麵了。那個人,不會比李居士做得更好,若他出頭認清啞做弟子,破綻更多。


    原先對郭家持同情態度的商賈,都沉默下來。


    鬼神之說,不但皇家忌諱,百姓也一樣忌諱。


    哪怕,這個幽魂並沒有害人,他們也一樣畏懼。


    謝明理忽然輕輕咳嗽了一聲。


    李紅棗在堂外跪下,高唿「燒死妖孽!」


    跟著有人附和「燒死妖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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