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啞更不好意思了,小聲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喝。」


    迴頭被人傳成女酒鬼了。


    郭大貴笑道:「謝大姑娘和嚴姑娘她們都醉了。」


    吳氏噗嗤一聲笑了,撇撇嘴道:「連喝酒都喝不過我閨女!」


    口氣十分的鄙視,還自豪。


    清啞推了她一下,嗔道:「娘!這話可不能在外說。」


    吳氏忙道:「這還用你說!娘曉得。」


    郭大貴又問起其他的事。


    清啞一一都告訴了他,特別提到韓希夷說鮑家少爺的話。


    郭大全聽了沉吟,半響才對她笑道:「大哥知道了。這霞照城有錢 人一掃一籮筐,咱郭家算不上什麽。」


    郭大貴道:「可不是。就看那鮑家少爺今天在醉仙樓擺的宴席,那叫豐盛!這還不是在他家裏呢,他家裏也大擺宴席吧?」


    郭大全點點頭,道:「那還用說。」


    吳氏摸摸清啞的手,道:「累了一天,又喝了那些酒,快洗洗睡去吧。巧兒還等你呢,叫她先睡也不肯,和勤娃子一直在寫字。」


    清啞聽了忙起身,帶著細妹走了。


    迴房洗漱後,將巧兒打發睡了,她卻沒有睡意。


    因想著明天要去衛家,衛家以蜀錦擅長,她便叫細妹取了從方家和嚴家得來的有關蜀錦方麵資料,在燈下細細翻閱。


    細妹在旁做針線陪她。


    做了一會,抬頭不放心地問:「姑娘,你心裏覺得怎樣?」


    清啞疑惑地轉頭,道:「什麽怎樣?」


    細妹懷疑地問:「你真沒事?」


    清啞方才知她說喝酒的事,便搖搖頭。


    細妹就滿眼欽佩,又低頭做自己的活計去了。


    清啞道:「別做了,傷眼。來,我跟你說這個……」


    她教她看織錦、認圖稿,將自己心得一點一點告訴她。


    細妹認真聽著,再按自己領會的講給清啞聽。


    兩人話語不多,配合卻越來越默契。


    直到夜深了,細妹才對清啞道:「姑娘,該睡了。」


    清啞這才收拾了上床歇息不提。


    次日,她隻帶了冬兒和細妹去衛家。


    衛昭和衛晗都陪著她。


    清啞也如在別家一般,對坊間管理提出自己看法,隻是在和意匠們見麵時,衛家和別家不同,並未拿出全部圖稿給她看,隻拿出兩張向她請教,想在特定的設計上突破。


    清啞感覺到被防備,還想利用她。


    她便對衛昭道:「我也不是全通的。衛家的蜀錦無與倫比,我隻能給點建議。」遂仔細看那兩張圖,然後略做提示。


    就這樣,衛昭也滿意地點頭。


    後來,清啞照例向他提出要看蜀錦的歷史資料。


    衛昭探究地看著她,問道:「姑娘在別家都看了?」


    清啞道:「看了一點。」


    這涉及各家秘密,她自然不好細說。


    衛昭便道:「好!隻是那些老東西都不知丟哪去了,我叫人找些給姑娘。若姑娘能有所領悟,我們也不白貢獻。」


    清啞心裏便有些不舒服。


    方瀚海看的很準,她大多時候是憑直覺判斷一個人。對於衛昭,她感覺他心思太深了,行事用意也很模糊,所以一直不大信任他。這感覺終於得到證實,她便沉默了,再未提其他要求。


    恰在這時,王杏兒進來。


    看見清啞,立即渾身戒備。


    清啞便提出告辭。


    衛昭兄妹都挽留,於是勉強吃了一頓飯才離開。


    衛晗送清啞。


    路上,她輕聲向清啞講述衛家的發展,並述說蜀錦的發展,「我們家族人眾多,十分複雜。自父親去世後,哥哥接手家業,其中辛苦一言難盡,不足為外人道。」


    她似乎隱晦地向清啞暗示什麽,有些歉意。


    清啞輕聲道:「大家子都是這樣的。」


    又看著她道:「你很不容易。」


    衛晗,是個芝蘭如玉般女子。


    衛晗對她輕輕一笑,道:「妹妹也不容易。」


    過幾天,衛家送來蜀錦資料。


    清啞翻了翻,還不及方家和嚴家拿來蜀錦資料的一半多,更不要說其他的了。她也沒多說,每天鑽在紙堆布堆裏研究。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當晚,郭大全專門找她說了一件事。


    原來,他今晚在景江畔一酒家宴請錦署的鮑長史。


    鮑長史生日,郭家將沈家送的一對五彩美人花觚送去了,另外還有禮金,一如其他世家。然這隻是明麵上的往來,雖豐厚,卻不足以打發鮑長史,所以才另行打點。


    「鮑大人,這是小人一點心意。小人知道鮑大人未必放在眼裏,可郭家才起步,去年又被謝家壓著,縱然心裏想孝敬大人多些,也是有心沒力。好比那雞,我盼著望著,它一天也就生一個蛋;想它生兩個,它也生不出來。大人的好處,小人都記在心裏呢……」


    郭大全推給鮑長史一個巴掌大的木盒,一麵歉意地笑著道。


    鮑長史看也沒看盒子,笑著打斷他話道:「你別說得這麽可憐。商家的難處本官比你清楚。衙門裏大大小小的官吏不知多少,難纏的很,蚊子腿上還要啃兩口肉下來呢。你且聽我的:請他們吃一頓,再給幾個辛苦跑腿錢,也就夠了;若是一味地由著他們敲詐,你一副家當都不夠他們分的。也別怕他們,有織造大人和本官照應,他們不敢把你怎麽樣。」


    他也不願殺雞取卵,所以暗示郭大全,隻要孝敬他和織造大人就夠了,不必理會旁人。


    郭大全感激不盡,道:「大人真是父母官。要說小人頭次見大人就覺得不凡。小人以為當官的個個眼睛都在頭頂上呢,誰知大人那樣和氣,又公平,收了錦,就給了天字號的官帖。要不然,郭家能有今天?」


    說著起身,殷切地幫鮑長史斟酒。


    這番話很合鮑長史的胃口,笑得眉眼舒展。


    他對郭大全道:「本官聽小兒說,郭姑娘不但織錦技藝非凡,還精通琴藝。那姓江的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小兒尚未成親,十分仰慕郭姑娘……」


    隨著他的述說,郭大全眼中迸出驚喜的神色。


    鮑長史見了,心中一振,覺得這事有指望,隱晦道:「……若是他能娶到郭姑娘那樣的女子為妻,也算他的福分。」


    郭大全臉上已經不能用喜歡來形容了,簡直是喜出望外。


    可跟著就臉一垮,如喪考妣,「隻怕我郭家沒那個福分!」


    鮑長史忙問:「此話怎講?」


    郭大全就嘆道:「頭年的事傳得滿城風雨,大人還有什麽不知道的?郭家被人這樣打臉,小人發狠想,怎麽也要找一戶比江家強的女婿,掙迴這口氣來。大人是官身,比商戶不知強多少,若是能和大人結親,小人睡著了都能笑醒了。看那江家怎麽說!可是小人妹妹從經過那件事後,就死了心,不想再提嫁人這事。要不前些日子各家上門提親,都被迴了呢。我們父子也想結一門親鞏固郭家根基,就是不敢強逼她。——逼緊了她就說不活了。少不得等幾年,看她可能轉迴心思。唉,大人這樣家世,哪裏找不到一個有才貌的媳婦,還是別惹這個晦氣了。迴頭帶累大人,小人吃罪不起。」


    鮑長史聽後便猶豫了。


    各大世家和商家上郭家求親他也有所耳聞,深知郭大全並沒撒謊。再者,他雖然小有權勢,若是看上一般的商女,還真不怕她不應,但是郭清啞就不行!


    郭清啞太特殊了,又才獻給朝廷那些東西,眼下誰敢碰她?


    若真有個好歹,他上頭還有織造大人管著呢,隻怕就要吃不了兜著走。為了這麽一個女子威脅到富貴前程,他可不願意。


    想罷,他便笑道:「本官就是說說。既這樣,你也莫逼她。本官可當不起強逼民女的罪名,何況還是郭姑娘這樣的人。」


    郭大全感激地說道:「就知道大人與一般官兒不一樣。」


    兩人又談些天上地下的話,吃了些酒,才各自散了。


    送走鮑長史,郭大全斂去笑容,獨自靜坐了好一會,才起身迴家。


    一迴來,他便特地來後院找清啞。


    清啞忙讓大哥在桌邊坐了。


    郭大全將個盒子放在桌上,笑道:「這個,大哥買給你玩的。」


    清啞聽了覺得怪怪的,若這話對巧兒說還差不多。


    「是什麽?」她看了大哥一眼,然後打開盒子,「這是……風鈴!」


    她揀起盒內的東西,舉了起來,一長串掛下。上麵乃是用木雕的一隻飛鳳,飛鳳腳下掛著四串細小的風鈴。每串最上麵懸一銅鈴鐺,銅鈴鐺下麵又串了些木雕的小鳥,有紅有綠,有黑有白。輕輕一晃動,隨著四個小銅鈴清脆的響聲,那些小鳥仿佛展翅欲飛。


    清啞眼睛發亮,道:「真好看!」


    郭大全笑眯眯道:「這是在景江邊上一家鋪子買的。我瞧著怪好玩的,想著你以往就喜歡風鈴,就買迴來給你掛。」


    清啞微笑道:「我很喜歡!」


    郭大全心情大好,因對裏間瞧了瞧,問「巧兒和勤娃子呢?」


    清啞道:「在隔壁讀書。」


    郭大全「哦」了一聲,收了笑容,一五一十將晚間請鮑長史並拒親一事告訴了她,要她往後當心鮑二少爺。


    清啞看著大哥道:「謝謝大哥。」


    郭大全道:「傻話!大哥又不是外人,謝什麽!」


    清啞搖頭,話不是這麽說,郭家好容易在商場站穩,正需要聯絡力量鞏固根基,大哥沒拿她當棋子,而是盡力護著她,不是一般人家能做到的。嚴未央對她說過許多商場內幕,拿女兒換富貴的人家不知多少,毫不新鮮。


    她看著大哥想,他應對那些人一定很不容易、很心累吧!


    郭大全不知小妹心中所想,依然嘮叨:「十二日是方夫人生日,小妹你就別去了,我跟娘去也是一樣。爹大概也要來了。這迴隻怕你大嫂也要跟來。她囉嗦的很,好些事你要教她……」


    清啞安靜地答應:「嗯。我不去。」


    郭大全說完了,就看著妹妹笑。


    他想起妹妹小時候,就是這樣安靜,睜著一雙黑眼睛看人,不哭不鬧。他抱著她喊小妹,她隻是看他,從不答應。想著,覺得眼睛有些酸。


    他便看向桌上,見鋪滿圖紙,問:「這畫的什麽?」


    清啞忙抽了出來遞給他,「大哥你看,給三哥準備的聘禮。」


    郭大全一邊看一邊樂嗬嗬地笑道:「好,好!這個做聘禮好!沈家肯定喜歡。往後你又多個三嫂疼了。沈姑娘我見的不多,覺得是個賢惠的,你又跟她說的來,往後多個伴。」


    清啞微笑道:「嗯,我也覺得。」


    跟沈家聯姻後,想必能讓大哥輕鬆些。


    停了一會又問道:「大哥可幫勤兒找好了學館?」


    郭大全忙道:「找好了,叫明慧堂。掌館的是個舉人,姓龔。聽說他做蒙師是極好的,霞照好些商家公子都在他那裏讀書。不過龔先生跟人不一樣,收學生要考校的,中他意的才收。我問了好些人家,都這麽說。哦,忘了告訴你,嚴家那小子也要去呢。倒和勤兒能做個伴。」


    「嚴暮陽?」清啞很詫異,「他不走了?」


    郭大全道:「聽嚴伯伯說不走了,要在霞照讀書。」


    清啞不知說什麽好,隱隱覺得嚴家是故意的。


    ※


    前天晚上謝吟月等四女在醉仙樓喝酒的消息,一天工夫就傳遍了霞照城。郭家女少東以一對三,喝倒三女更讓人們津津樂道。


    馮佩珊聽後對清啞嗤之以鼻,又為她添了一條不是。


    她因為那日在織造府蓮花堂陷害了清啞一招,被夏流螢無聲威懾,心裏便恨恨不平,認定都是清啞害的她。


    還有,馮家原想將她嫁給鮑長史的二公子,好穩固根基。誰知卻聽人說,鮑長史的二公子看上郭清啞了,想娶為妻呢。她嫁入官宦人家的美夢成空,更對郭清啞忍無可忍。


    再有就是小女孩爭強好勝的心理了:在蓮花堂她對清啞挑釁,清啞偏偏理都不理她,不但沒使她覺得無趣,反而更放不下,心中想著一定要她出醜,讓她臉麵無存才解氣。


    一個村姑而已,本該認命退親,再不就做妾,卻膽敢跟謝二姑娘爭夫婿,爭不贏還敢寫下退親文書;退了親也不認命,還敢跟謝家和方家相抗;相抗沒被踩下去,卻一步步爬上來了,這一切的一切,都太違反常理,都不合世情規矩。


    一個不合世情規矩的人,她討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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