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腰間解下洞簫,慢慢送到嘴邊。


    嗚嗚咽咽一縷簫音飛出,盤旋在水麵上,給七夕的夜晚增添了些許期盼的清愁。仰望天際,星光閃閃,不期然想起一首古詩,眼神幽深,簫聲更加低沉、幽怨。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纖纖擢素手,劄劄弄機杼。


    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注釋


    這一刻,他是全身心投入吹簫的!


    郭家後院,清啞和嚴未央沈寒梅已經洗漱完畢,擠在床上說話。


    嚴未央因為爹來了,有了依靠,暫把買賣的事丟在一旁,先安慰清啞。因拉著她手正色道:「郭妹妹,咱們兩個也算一見如故。我和你好,不是因為你會織錦。你知道的,先前不知你底細時,我聽了你和江家謝家的恩怨,我那時候就佩服你有誌氣……」


    清啞一麵聽她說,一麵點頭。


    沈寒梅也坐正了,認真聽著。


    「……我說一句真心規勸的話兒,你可要記著:退了親,你心裏肯定難過,這我都知道,也能體會,不過你要堅強些,等迴去了,千萬別一直傷心老想這事,你要發奮起來。你放心好了,姐姐絕不會看著你落不到好下場。你真奮發了,我自有辦法為你謀求好結果。你等著瞧吧!」


    清啞看著她大大的鳳眼,再次點頭。


    嚴未央見她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很歡喜,又道:「你迴家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別再想那個人了。咱們女孩家雖比不得男子。但絕不能丟了誌氣!再說,我覺得你比男子還強呢。瞧你把我表哥和韓少爺弄得那個灰頭土臉——」說著她不自覺笑了,又想其他話兒叮囑,忽想起來了,接著又說——「嗯,還有一句話:郭妹妹,我知你心高氣傲。可生意場上就是這樣。須得周全各方人事,獨立特行是成不了大事的。你有什麽難處一定要叫人來找我,千萬別撐著不說。」


    清啞又點頭。正常的生意來往、人情來往她當然不會拒絕。


    見嚴未央說了這許多,沈寒梅覺得自己也該說點什麽。


    因道:「郭妹妹,我也是真心和你好的。先前我還跟爹說,要跟妹妹家去玩呢。爹說這樣不好。人家見我整天跟著妹妹,以為沈家想圖謀郭家織錦秘密呢。我才沒去了。爹說。等下次去提貨帶我去,到時候咱們好好說話。」


    嚴未央點了她額頭一下,嗔道:「你真好福氣,就知道玩!」


    沈寒梅笑著躲開。


    接下來。嚴未央有意轉開話題,和她們兩個湊一處、頭碰頭,唧唧咕咕說些各家內宅秘事和傳聞等。直到三更天才睡下。


    因清啞她們住後麵,郭家老兩口和他們兄弟便都住在前麵。


    送走所有客人後。吳氏叫了他兄弟妯娌來到上房堂間說話。


    「我今兒在街上碰見李紅棗了。」


    她也不拐彎,直截了當說道。


    「在哪?」他兄弟兩個都驚問。


    「謝家!我先也不知道那就是謝家,我就跟著她一直走。看她進了那個大院子,我就問旁邊的人那是誰家。人家說那是謝家織錦坊,那些僱工都住裏麵。你們說,世上有這樣巧的事?」


    吳氏嘴裏問著,卻已然透出懷疑的意思。


    郭大有斷然道:「不可能這樣巧!」


    吳氏點頭道:「那小妖精肚裏有幾根花花腸子,老娘清楚的很。我當時就想,明輝去謝家接繡球這事莫不是她搗的鬼?」


    蔡氏拍手道:「肯定是那個賤貨!娘,你忘了?在謝家的時候,明輝說有個女人給他帖子,過後卻找不著了。這人要是跟謝家妖精的,他肯定能指出來;他找不著,還不是那女人躲起來了。旁人誰管這閑事!就是李紅棗那賤貨,她成心想害咱們小妹!」


    阮氏道:「這事是怪。可咱們無憑無據的,怎麽說?」


    郭大全一直沉吟,這時道:「先什麽都別說!就算有憑有據,難道捅出來這事,咱們還能和江家再結親?我看,咱們不如悄悄地細細查訪。等弄明白了,再做道理。」


    吳氏便明白了兒子的意思。


    等這事弄明白了,江家、謝家、李家、張家誰也別想好過!


    她便起身道:「睡去。明早迴家。」


    於是母子夫妻幾個都去歇息了。


    ※


    郭家把退親的事跟李紅棗牽掛上了,謝吟月也找上了她。


    從夏府參加完乞巧會迴來,謝吟月便去了謝家織錦坊。


    今晚方初沒去接她,她心裏隱隱不安。


    當然不是生氣,而是猜想他必定遇見麻煩了。


    隻要跟郭清啞沾上,無論他或她都不會好過。


    原以為很簡單一件事,也就是幫二叔家善後而已,卻一直不能善了,牽連越來越廣,影響越來越大,後果越來越嚴重。


    郭家人父子婆媳的麵容一一從眼前晃過,令她深深忌憚。


    這時,錦繡來迴稟查到的消息,她當即決定去找李紅棗,這個禍首!


    「你自己說,怎麽迴事。」


    謝吟月看著麵前的小媳婦,輕聲道。


    輕輕的聲音,卻讓李紅棗打了個寒噤。


    坐在上麵的少女明明一臉平靜,卻給她無限重壓。


    她壯膽道:「大姑娘要……要我……說什麽?」


    謝吟月垂眸,沒吭聲。


    錦繡冷冷道:「別裝蒜了!你先說了,姑娘自有定奪;若等我把證人都擺出來,你沒了抵賴才說,那時便晚了!」


    晚了怎樣,她沒說明。


    李紅棗汗卻下來了。


    雖然謝吟月和錦繡也沒對她怎樣,她不知為何就是害怕不安,比麵對謝吟風要害怕的多。


    她再不敢支吾,低聲道:「是……是我帶江公子進去的。我想他送貨,不好進去,就帶他進去了。誰知二姑娘的繡球打中了他……惹了大禍……」


    她竟一肩承擔了,半字不提謝吟風,也不提帖子。


    這是她機靈處,想大姑娘既然來問她,必定已經弄清了事情來龍去脈,自己一力承當,將二姑娘摘出去,她心裏定會領這個情。


    果然,謝吟月聽了不語,沒有當場發作她。


    錦繡問道:「還有呢?你為什麽這麽做?」


    李紅棗結巴道:「還有什麽?就是……為了送貨……」


    她心中忐忑,難道大小姐懷疑她別有用心?(未完待續)


    ps:注釋:引自古詩《迢迢牽牛星》。譯文:那遙遠而亮潔的牽牛星,那皎潔而遙遠的織女星。織女正擺動柔長潔白的雙手,織布機劄劄地響個不停。因為相思而整天也織不出什麽花樣,她哭泣的淚水零落如雨。隻隔了道清清淺淺的銀河,兩相界離相去也沒有多遠。相隔在清清淺淺的銀河兩邊,含情脈脈相視無言地癡癡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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