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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希夷聽了喟然長嘆,想「女人心海底針」啊!


    夏流螢見氣氛總算緩和了,才走過來跟謝吟月招唿。


    她邀請謝吟月晚上參加她舉辦的乞巧會。


    謝吟月每年都要參加的。不但她,嚴未央等人也都是夏流螢座上客。因此迴說晚上必去。言笑間,目光不經意地溜過清啞,心想無論你再厲害,也休想一夜間踏入這個圈子,郭家的路還長著呢。


    雖發過帖子了,夏流螢又對嚴未央等人招唿了一遍。


    因見清啞正被衛昭攔住說話,想起她剛才表現,隨口邀請道:「郭姑娘若有興趣,不妨和嚴姑娘、沈姑娘一起來。」


    清啞還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麽,嚴未央趕忙解釋了給她聽。


    清啞便搖頭道:「我下午要教織錦。教完迴家。」


    又委託嚴未央,「你幫我通知他們。」


    她再也不願留在這個看似繁華、卻骯髒齷齪的地方了。她想迴綠灣村,想要躲進自己那雖然質樸卻溫馨怡人的水鄉家園。再說,眼下郭家要忙的事兒可多著呢。


    夏流螢和謝吟月等人聽了卻齊齊一呆——


    這麽一來,方初等人不是都要去郭家?


    而且九大世家的人都要去。


    想必這聚會比夏流螢辦的乞巧會也不遑多讓了。


    最主要的是,她又打了謝吟月的臉!


    乞巧節還有個別稱「七夕」,「七夕」夜方初在郭家,還不是打臉?


    不去?


    沒聽她說明天要迴家嗎!


    若不去,她一走了之,織錦的事誰敢耽擱。


    謝吟月深吸一口氣,才壓住心中翻騰。


    好一個郭清啞!


    看來父親交代的任務不是那麽好完成的。


    方初等人也意會過來,也麵色古怪。


    可是,他們勢必要去。


    一來郭家人明天要走,他們主事人若不去或者隻叫下人去,太不敬,於禮不合;二來清啞講述的可不僅僅是如何織那匹新錦,誰知還有什麽,倘或有什麽情況卻錯過了,吃虧的還是自己。


    衛昭嘴角微翹,因向清啞道:「姑娘累了,不如去醉仙樓歇歇吧。」


    清啞正想迴家的事,沒聽清說什麽,茫然看向他。


    衛昭又解釋道:「我在醉仙樓定了雅間。靠湖那邊,在樓上便可聽見湖上吹奏的樂曲。姑娘若是乏了,不如和嚴姑娘、沈姑娘、我妹妹去歇一會。我另有去處。」


    衛晗聽了忙道:「我跟她們說一聲就走。」


    清啞便點頭道:「好!」


    她正想聽聽曲子解悶。


    她覺得好久好久都沒聽見琴音了。


    眾女都十分詫異:什麽時候衛少爺這樣溫柔了?


    有人心中嫉妒同時,又對衛昭很失望,認定他是因為郭清啞向衛家提供了新織錦,所以才故意俯就她。那也不用當著人這樣給她臉麵,太沒骨氣了!


    方初審視地打量衛昭,衛昭迴了他一個冷冷的笑。


    韓希夷看著清啞搖扇笑道:「還是衛少爺麵子大。」


    嚴未央沒好氣道:「明明是你提的太荒唐!」


    韓希夷攤攤手道:「還不都一樣是聽曲子!」


    其實他心裏想,郭姑娘就是把他當成方初和謝姑娘一夥的了,所以才不理,他完全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實在太冤了!


    嚴未央見他死認理,氣得扭頭不理他。


    然很快又轉過來問他「你不跟我們去?」


    重重咬住「我」字。


    韓希夷笑道:「我心裏當然想跟你們去。可是我跟你表哥在湖上還有客人呢。原說去去就來,誰知耽擱到現在。如今把他們丟在那不管,下午又要去看郭姑娘,怎麽也要迴去跟他們招唿一聲,不然太失禮了。你們隻管去吧,我和你表哥一會就來。」


    嚴未央咬牙嘀咕道:「藉口!不去就算了。」


    轉頭招唿清啞沈寒梅等人出去坐車。


    韓希夷忙對清啞道:「郭姑娘慢走。少時在下就和方兄去郭家。」


    一麵又朝沈寒梅和阮氏有禮地點頭,一麵又對衛晗微微致意。


    二女都迴應了,微微臉紅。


    ※


    清啞和阮氏、嚴未央等人來到醉仙樓。


    衛昭在前領著,進入定下的雅間,分頭落座。


    雅間果然臨湖,窗外荷葉連綿。層層綠波深處,矗立著幾座高台。台上錦繡彩綢飛舞,花坊的女子正上演,現彈的是琵琶。正彈到幽咽難續的關口,似感嘆身世飄零,無限心思壓抑,不得出口。


    清啞立即被觸動,靜靜聽忘了神。


    她心有所感,不禁替那人悲傷:縱有千般心腸,然人家花錢是去買笑的,誰會有耐心聽她這番傾訴?隻怕她彈得再動人,也不會被捧紅的。


    因天氣熱,嚴未央等人都在各自丫鬟服侍下洗臉。


    阮氏接了水來,親自捧到清啞麵前,「小妹,洗一把。」


    清啞忙自己洗了,也不上妝,就這麽素麵朝天。


    那衛昭原說另有客人要陪,卻遲遲不離去。


    他安靜地坐在一旁,不時瞥向清啞,似乎想說什麽。


    清啞察覺,對他看過去。


    頭一次,她注意到他生得十分俊美,唇紅齒白的模樣一如江明輝。然他臉上沒有江明輝那份陽光,眼神也不如他單純,他整個人都冷冷的,情緒和心思都凝結在眼底深處。


    她不禁心中一酸。


    想起剛才在金縷坊對江明輝的詰責、他崩潰下跪的模樣,她毫無報復的爽快,隻覺難受得要命,眼睛紅了。


    衛昭一聲不吭地遞過一塊素帕。


    清啞沒接,她又沒掉淚。


    再說這舉動有些親密了,她怎麽會接他的帕子呢。


    衛昭便縮迴手,將素帕掖進袖中。


    清啞便問:「什麽事?」


    她看出他有話對她說。


    衛昭看著她道:「你要小心謝家。」


    清啞沉默,這還用他提醒嗎,她自然知道。


    衛昭認真道:「謝明理,就是謝吟月的父親昨晚來霞照了。這個人很厲害。以他的性子,絕不會就此放過郭家的。」


    清啞依然沒有接話。


    衛昭想了想,又道:「便是隨便我們哪一家,若像謝家這般被郭家打臉踩下去了,都不會罷手的。這跟謝家搶了郭家女婿無關。但是,如今郭家對九大世家有恩,謝家又理虧在前,謝明理肯定不會做出幹犯眾怒的蠢事。以在下推測,他恐怕會在生意場上不擇手段壓製郭家。如此,別人也無話可說,又能彰顯謝家實力和手段,從而挽迴臉麵,堅定口碑。」


    他的話引起嚴未央等人注意,都看了過來。


    因他拿所有世家打比方,這話就顯得很實在。


    嚴未央忙道:「衛少爺說的對。郭妹妹,你們要小心。」


    清啞便陷入沉思:如何應對龐大的謝家呢?


    阮氏心焦起來,眼中露出擔憂神色。


    衛昭見清啞不急不慌,很是詫異。


    他一直等她開口,卻一直等不到。


    他熬不過她,主動道:「若姑娘有差遣,衛家絕不袖手旁觀。」


    嚴未央聽得一愣,仔細打量他,似在衡量這話的真假。


    衛晗眼中流露出異色,看著哥哥不語。


    清啞並未大喜過望,隻點頭道:「謝謝!」


    衛昭更詫異,難道她以為自己是隨口說的?


    嚴未央忙提醒清啞道:「衛少爺從不輕許諾言的,郭妹妹這下你可放心了。將來有什麽難處就找他。當然,我也會幫妹妹的。不過,你們自己也要商量一番,到底怎麽辦拿個章程出來,也好預備著。」


    清啞對她笑了一笑,道:「謝謝姐姐。」


    說完又調轉目光看向窗外,又去聽曲去了。


    衛昭終於確定,她並不想求他。


    或者,她根本什麽都不懂,所以一點頭緒沒有。


    他有些迷惑,默默地盯著她的側臉,仔細打量。


    阮氏見他盯著小妹,不由警惕,也盯著他。


    衛昭發覺後,收迴目光,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後起身對嚴未央和妹妹道:「你們自便,我去那邊了。有什麽事讓丫頭去叫我。」


    眾人忙都站起身送他出去。


    待他離開,嚴未央才笑著坐下,鬆了口氣般對衛晗道:「你哥哥走了好。有他在,光看那冷冰冰的模樣,我話都說不出來了。——還沒出口都被他給凍住了。」


    衛晗和沈寒梅都忍不住笑了。


    衛晗道:「哥哥是冷了點。」


    因看著清啞道:「郭姑娘也不是多言的。」


    嚴未央馬上道:「那不一樣。郭妹妹這是安靜。我在她跟前就很自在,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哪像你哥哥。衛姑娘,你哥哥在家也這樣?」


    衛晗笑道:「天性如此,在哪不是這樣。」


    嚴未央點頭道:「那倒也是。」


    忽然她想起什麽來,忍笑道:「怎麽他這樣冷冰冰的,還有那麽多女孩子喜歡他呢?」說著壓低聲音,神秘地說道:「你們瞧見沒有:先前在金縷坊,那些女孩子看他眼睛都看直了。」


    沈寒梅忙問:「真的?」


    嚴未央道:「當然真的,我看得一清二楚。」


    衛晗微笑,心裏隱隱覺得自豪。


    但她比較含蓄,因道:「韓少爺也很受人青睞。」


    說到韓希夷,嚴未央「呸」了一聲,道:「那個風流傢夥!」


    氣唿唿地端起茶杯喝茶。


    衛晗瞅著她抿嘴笑了。


    因沒有外人,這幾個人還算熟悉,沈寒梅膽子便大了些,嬌聲評論道:「韓少爺是太惹眼了。可是衛少爺好怕人喲!誰要是嫁了他,怕連話都不敢對他說呢。」忽然看向嚴未央,「嚴姐姐這樣的才不怕他。」


    「噗!」


    嚴未央驚得噴了一口茶。


    衛晗看著她那狼狽的樣子,脆聲笑起來。


    她心裏很想打趣嚴未央,說「要不你就給我做嫂子吧」,到底還是沒敢放肆。因想如果把哥哥和她湊在一起會是什麽樣子,直覺肯定有趣,忍不住就笑個不停。


    墨玉等幾個丫鬟也跟著笑了起來。


    雅間內洋溢著歡快活潑的氣氛。


    阮氏原也跟著笑的,然瞥見靜默的清啞,心中一黯,再笑不下去了。


    嚴未央擦淨了嘴邊水漬,輕咳了一聲,轉開話題,對清啞道:「郭妹妹,今兒你可真讓我刮目相看。我瞧著你平日不言不語的,怎麽對上謝吟月一點也不怵?她今天可算是丟大臉了。」


    想想又道:「我表哥也丟臉。哼,他長這麽大也沒吃過這樣虧。」


    那聲音裏帶著幸災樂禍,仿佛方初不是她表哥,而是仇人。


    沈寒梅深有同感,把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一樣。


    提起謝家,清啞心裏便不舒服。


    她沉默了一會,問道:「為什麽怕她?」


    指的是謝吟月。


    嚴未央道:「不是怕她,隻是她說話行事向來滴水不漏,一向盛名在外。我就從來不能在她麵前討些便宜。你今兒竟然當眾含沙射影地諷刺她。啊不,不是含沙射影,是直截了當地諷刺!我從來沒見她這樣狼狽過。不過是硬撐著罷了。」


    清啞自語道:「滴水不漏嗎?」


    早漏成篩子了!


    嚴未央一愣,細一想不禁恍然。


    清啞又自語道:「我不喜歡她!」


    她的神情很認真,認真地評價。


    嚴未央馬上道:「我也是!人人都說她好,我就不喜歡她!怪不得咱們倆這麽投緣。」——討厭同一個人!


    衛晗和沈寒梅都低頭笑了起來。


    「今天這麽鬧了一場,謝家更不會放過郭家了。」


    嚴未央擔憂地對清啞感嘆。


    清啞無所謂,心想什麽今天,不是早就如此了麽。


    說笑一會,看看時辰不早了,衛晗吩咐上菜。


    ※


    再說江明輝,從金縷坊衝出來,也不去謝家了,徑迴江竹齋去了。


    到了江竹齋,一頭紮進他以前繪圖的書房,把門關死了。


    江老爹等人都驚詫不已,忙問後跟進來的謝吟風等人怎麽迴事。


    謝吟風淚如雨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錦屏怒不可遏,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江家人聽得呆住——這事還有沒有完?


    江大娘氣得發抖,罵道:「這個狐狸精!這個狐狸精!她是成心不讓明輝好過!她就是成心要明輝這輩子都不好過!她肯定想到你們今天要去那熱鬧排場的地方,她就專門趕去鬧事,好叫你們丟臉。她如今破罐子破摔,也不要臉了,撒潑鬧!一個破鉤針也敢說!不要臉的黑心爛肝的小騷*貨,把江家什麽事都說成她幹的了,沒有她江家就沒飯吃了!我呸!江家做了幾輩子篾匠,以前沒用鉤針不也置了那麽些家業。她那時候還不曉得在那根彎彎腸子裏沒影呢……」


    喋喋不休的辱罵仿佛沒有盡頭。


    謝吟風聽見她罵清啞故意趕去鬧事,哭聲一頓,接著又哭。


    她怎麽好說是自己專門哄江明輝趕去的呢!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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