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的幾件東西,期間那鳳湖山莊的大小姐,金鷹老人皆是出手拍了件東西,而後沒再作聲。京枕橋也記不住是什麽,自己也沒那資本去拍,左耳朵進,右耳朵就出去了。


    唯有個新鮮的,就是現在台子上那株不怎麽起眼的草株——蘭岕卮甘。這草中心主莖還沒一人手掌高,而後四五分叉,梢上個懸白色小球狀花苞,花苞內卻緩緩滴著如蠟般的液體。若是不仔細瞧,真的會覺得是個山間野草。


    可川潮夫人道這草是世間奇毒,但沒說有何功效。是毒草,是她唯一能確定的了。


    “奇毒?(嗤笑)開什麽玩笑!”


    “不就是個破草嗎,也能拿出來拍賣?”


    “名字聽著到玄玄乎乎,真的假的,誒你聽過嗎?”


    周圍嘈嘈雜雜的私語聲充斥著樓內。川潮夫人抬了抬手,最高一層圍圈站的護衛們齊聲跺戟,瞬間鎮住了這雜七雜八的話語。


    這樓內人沒了聲,也沒了什麽對那草的興趣,似乎都不耐煩的等著下一個寶貝。川潮夫人都準備把這東西降下去了,偏偏有人這時出了聲。


    “一丹‘夢迴還’,活人服之立死,還剩口氣兒的,服之可活。夫人看看吧。”


    胡月這“夢迴還”一拿出手,整個樓內又炸開了鍋。這東西可是不可多得的寶貝,既是毒藥也是靈藥,在他們看來這東西的價值遠遠超過了那破草。更有甚者,都想從胡月手上拍下這“夢迴還”了。


    他們一邊驚歎胡月的手筆,一邊疑惑胡月的身份。所有人都兩眼怔然的看著她,顯然整個樓內幾乎沒有一個人知道胡月是誰,歸屬何方勢力。除了京枕橋身邊的芸嫣,與那邊坐著的溟滓。


    川潮夫人都是怔了怔,緩過神笑道:“既然如此,這 便歸這位姑娘了。”很明顯,她也不認識胡月。


    隻見川潮夫人拍拍手站起身子,玉足踩著蓮花台上,手一揮,那 便落了下去,轉而升起一金煌煌的寶盒,光芒瞬間向著淩鏡折射,彌漫了整座大樓。眾人紛紛抬起胳膊,用裙袖遮掩光芒。


    桎幹念頭一動,身前竟湧出些鎖鏈作屏障。溟滓雙眸一開一合,瞳孔繚上了徐徐白青霧靄,濾過了光芒,盯著那團金光本身。京枕橋展開扇子擋在眼前,扇麵都被刺來的強光照的昏暗下去,他無意間掃到一人,穩如磐石般坐立於位子上,雙眼盯著那團金光一絲不眨。


    京枕橋調動神思向他偷偷繞去,結果卻探不到絲毫的氣息,宛如死人一般。


    川潮夫人背著手繞著踮著腳尖繞著金光旋走:“諸位,這是本次拍賣會最後一件寶物,也許不少來客已經聽聞了些風聲。”她頓住步子,嘴角神秘一笑,手指輕輕點在光團上,“不錯,這最後一件寶物,正是頂仙丹——”


    這東西一出,在場一片嘩然,嘈雜聲連綿不休,驚愕聲詫異聲疊在一起險些把這樓頂衝飛出去。可能讓眾人有這般反應的,自然是有其道理。


    有人閉關修煉幾十年,也摸不到更進一層境界的屏障,而這一顆小小的丹丸,便有機會讓你碰到這屏障,還可以為你境界突破增添幾成把握,教誰不心動?


    川潮夫人勾揚著紅唇,任憑眾人私語不斷,似乎極為享受他們這震驚的模樣。待其衝腦的熱乎勁過去,她才拍了拍手:“各位,等什麽呢,開始吧——”


    她那一個尾音還沒拖一秒,就被席上噴湧而出的高喊聲炸了個稀碎。芸嫣皺了皺眉,實在是被眾人那此起彼繼的叫喊聲吵得不行,就像順著江流而下,望著層層崇山一般,一座又一座。


    京枕橋突然覺得自己就算有四隻耳朵也辨不清他們到底給出了些什麽東西。


    這如潮水般洶湧的叫喊聲硬是持續了近半個時辰,期間溟滓、香蘼、桎幹、鳳秋儀、鐵奇、金鷹老人都出過手,但是川潮夫人穩穩的立在那裏保持著燦然微笑,沒有絲毫心動的意思。


    半個時辰過去,潮水漸漸退了去,直到最後全部歸寂。眾人都以為這頂仙丹怕是出不了四鼎樓了,川潮夫人輕搖兩下頭,心裏有些犯愁。她很明白,這東西就是個燙手山藥,拿著早晚會倒黴,結果席上一男人突然沙啞著嗓子開了口,


    “在下手裏有本《滄浪經》。我想這對於夫人與四鼎樓,會是不小的助力。”


    周圍一刹間安靜,如荒山上的墳場一樣,沒有任何聲響,似乎隱隱還能聽到樓外的水龍汩汩聲與不時唿嘯的風聲。而萬籟俱寂後的風暴,猶如洪水猛獸唿嘯而出,竟不亞於頂仙丹來帶的震撼。


    這《滄浪經》,論起來可是絕世功法。創造這東西的人,不知道名姓,江湖隻知道,當時世人稱他為江海上的不歸客。此人與之前提到的紫陽劍仙齊名,是如今那十二老怪再往上一代的傳奇。


    京枕橋的眼睛循聲而去,開口的,正是他方才探查不到任何氣息的那人。


    他突然感覺腦後門一陣發涼,銀藍琉璃樓壁外,一隻足以頂他半個身子的水龍眼正瞪著樓內,而後把腦袋往後捎捎,突然一張巨口,龍嘯自其嗓子眼磅礴而出,撼得這樓都震了三震。


    眾人紛紛堵住耳朵,坐得乖巧,不敢再妄動妄言。川潮夫人隻是下意識運轉內力震懾場麵,可她整個人都震驚在落潮疊海經中。


    她搓揉著手,兩眼放光,這東西可真的砸進了她的心坎裏。她把心情盡可能平複下去:“(微顫)滄浪經,還要人要出手麽?”可她隻是問問,因為誰都清楚,不可能再有人拿出比這高價的東西了。


    川潮夫人仍是耐下蹦躂的心等了一分鍾,“(激動)好!那這頂仙丹,就歸這位大人了——”


    所有人都開始暗暗揣測出手拍下這“頂仙丹”之人的身份,京枕橋與芸嫣也不約而同地蹙起了眉。唯獨溟滓坐在那氣定神閑地抱著胳膊,蔥指弓起在胳膊上迴敲打著。


    川潮夫人麵上的笑容比夏花綻得還絢爛,拍了拍手,而後平攤上抬。整個龍鼎樓再次開始變換,眾人牢牢坐在位子上,感受到自己的位置前後上下,眼前的世界萬鏡破碎般變換著天地。


    半晌後,整座樓再次恢複成最初的五層,所有人也再次迴到了自己的雅間內。川潮夫人站在盤龍蓮花台上,“諸位,四鼎樓一年一度的拍賣會到此結束了,四鼎樓為諸位遠道而來的客人準備了豐盛的晚宴,不嫌的話還請宴後再走。再次感謝諸位的到來,四鼎樓因你們而生輝!期待明年與諸君再逢——”


    京枕橋與芸嫣出了雅間,棧道上有陌路擦肩的過客,有相識恭賀的舊友,有眼中藏刀的仇敵,都在川潮夫人高昂的話語下各自演繹著。突然五層樓之間的水晶柱哢哢聲聲作響,在離奇的變換中撘成了一道向地底傾斜的漏鬥形通道。


    樓內的銀甲護衛將這“漏鬥”圍起,長戟同時砸在地上,形成道人形防護牆。京枕橋偏首望著拍賣會上所有拍到寶物的人有序進入了那“漏鬥”,最後消失在視線內。


    京枕橋與芸嫣走出了大樓,發現天已經有些要暗沉下去的意思了。


    芸嫣:“拍賣結束了,你要去哪?”


    “秋棠坊吧。”


    “到底是京大公子,去的地方就沒有不香豔的。”芸嫣淺淺一笑,鬆開了他的胳膊,“我還有些事,要找我的話,去滿芳樓。迴見。”


    “迴見。”


    京枕橋看了眼橙紅的落日,輝光下一個被映著的恍惚的身影闖入視線,定睛才是葉知雁。二人有一言沒一句的邊說邊往外走,直到行至大門。


    “京公子——”


    京枕橋一愣,微微側身見叫住自己的居然是川潮夫人,視線穿過她,還能看到一堆彼此扭過頭去談笑的心虛人。他見川潮夫人光著腳一步步踮來,雙手抱在胸前,拱手道:“在下見過夫人。夫人知在下名姓?”


    “不知。”川潮夫人笑笑,“奴家受人所托,過來給公子提個醒。出了這四鼎樓的大門,可就要多長雙眼睛了,小心看不到明日的太陽啊。”


    她嘴角一揚,轉身扭著腰而去了。


    “謝過夫人。”他一展折扇,腳步後轉,邁出了大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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