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有沒有發燒?”


    跡部景吾的手掌滾燙,根本量不出板垣默語的溫度。


    岡本醫生放下體溫計,眉頭深皺著,半天不言語。他這副樣子惹得跡部景吾更加焦急。


    “有話就說,知道本大爺最討厭吞吞吐吐,啊嗯?”


    岡本醫生將體溫計遞到跡部景吾手中,“板垣小姐沒有發燒。”


    “別給本大爺說半句。”跡部景吾並沒有急得失去理智,他銳利的目光注視著岡本醫生。


    岡本醫生抹了一把額上的汗,幹得皺皮的嘴巴張了張,“我,我檢查不出她是什麽病症。”


    “體溫正常,腸胃蠕動也很正常,按理說不應該發生嘔吐這種情況,但醫學上,最不能照搬照抄,常常有超出現有病症的狀況。可,我隻是西醫,板垣小姐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我猜測,可能是精神層麵的問題。”


    岡本醫生條理清晰,卻仍舊掩飾不了自己的頹然。他學醫不精,需要再好好研修一段時間,否則,他的自信心是找不迴來了。


    他見跡部景吾若有所思,又提到:“壓力太大也會引起嘔吐的症狀,不過,通常那種情況會直接影響軀體本身,板垣小姐雖然身體沒有問題,但這不能排除她精神壓力太大這個可能性。”


    之後岡本醫生再囑咐了一些常識,跡部景吾都沒有聽進去,他深深地看著板垣默語。


    板垣默語因為蓋了一條薄毯,額上不斷沁出汗珠,如紙般蒼白的麵容讓人看著,覺得她快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不,這個頑強的女人不可能就這樣離開!


    跡部景吾很快打消浮出的念頭。又為了說服自己,將耳朵貼在板垣默語鼻尖。


    微弱的唿吸聲摩擦著空氣,傳入他的耳膜。


    緊咬的牙齒鬆了鬆,他深唿吸幾口,平複心情。又幫板垣默語擦了擦汗,才走出房間。


    在門口正好撞見背靠牆壁低垂著頭的跡部景世,他一把抱起跡部景世,“不要擔心,你媽媽不會有事。”


    “嗯,爸爸也別擔心,媽媽一定會好起來的。”


    空氣凝滯。


    一時間,跡部景吾也不知道要再找什麽話來安慰兒子,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違心地反駁兒子,告訴兒子,他一點兒都不擔心那個不華麗的女人。


    跡部景世不知是察覺了爸爸的心思還是僅僅想要問,“爸爸,為什麽不開窗?媽媽看起來很熱。”


    不開空調他能夠理解,吹空調不是件舒服的事。但,如果不開窗,媽媽會不會被悶死?或者熱死?


    “她不能吹風,房間有透風口,空氣流通,不會加重她的病情。”


    “就和景世一樣,發了燒不能吹風一樣嗎?”雙眼流露出好奇。


    “嗯。”


    “爸爸騙人!我剛剛都聽到岡本醫生說的話了!媽媽沒有發燒!”跡部景世掙紮著就要跳下跡部景吾的懷抱。


    跡部景吾心情不好,一把按住跡部景世的腦袋,“別給本大爺添亂。”


    “小野,你看好他。本大爺還有事情要處理。”


    說罷,跡部景吾逃離這裏。


    他已經控製自己的步子,卻還是越走越快。他不想給跡部景世一種他厭煩他的感覺,但他就是覺得空氣太悶,也許……他也是被壓力壓得喘不過氣,要病了。


    思緒一轉,就迴想到那日,他和板垣默語一同跟著月神在水井邊尋找線索……


    月神是專業魔術研究者的代號,他不肯透露真實姓名,連資料上填寫的也是代號。


    據他自己說:“月神這個代號不好嗎?這是意味著,在滿月之夜,我將如同神一般,帶給大家超夢幻視覺享受!”


    跡部景吾記得當時自己沒有對這個代號發表任何看法,倒是板垣默語與他對了一句:“一位太陽神,一位月神,真不知道你們是不是串通好的。”


    太陽神指的是跡部景吾。


    向來對於誇讚滿不在乎的跡部景吾當時還得意地昂著腦袋,甩了甩他的翹發,“啊嗯,本大爺接受你的讚美。”


    對此,板垣默語隻是沉默著去井邊細細觀察。


    牆壁內的線類機關由於線斷掉了的關係,讓人有些頭疼。可他們和月神達成了共識,一同尋找像是被線劃過的地方。


    唯一的要求是,他們幾個人必須一同行動,且,隻要有一人身體吃不消,就必須停下搜查。


    跡部景吾驚覺,原來自己在那個時候就隱約發現默語的身體有問題,但他認為,默語這個女人不會輕易倒下,所以才那麽高強度地調查線索。


    由於暗道通向井邊,他們便把視線都集中在這口井上。


    井上有不少磨痕,這些磨痕橫七豎八,歪歪扭扭,交錯在一起。他們這種業餘人員根本看不出這些痕跡是怎麽形成的。


    索性,月神憑著自己在刑偵組的經驗,將這些痕跡都排除在被線勒成的行列。


    如同考古人員,對著這口井研究許久,都沒有得到令人滿意的信息。


    正當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坐在地上用樹枝無聊地劃泥土的跡部景世叫了一聲:“爸爸,媽媽!”


    “這個遊戲是我贏了!有沒有獎勵?”


    勞累一天,三個人都筋疲力盡,跡部景吾沒好氣地扭過頭,沒理會兒子。板垣默語倒是強撐著,饒有興趣地問:“景世這麽聰明,贏了遊戲,當然有獎勵。”


    “不過,景世要先告訴媽媽,你贏了什麽遊戲?”


    跡部景世在看到爸爸扭頭時,心情有些低落,但看到媽媽這麽給麵子,又笑著用樹枝推開井外壁底部被泥土圍住的地方。


    “你們不是在找被線劃過的痕跡嗎?景世最快找到!”


    聽到這句話,跡部景吾才轉過頭,和月神一起湊過來看。


    井外壁底部被泥土埋得嚴嚴實實,可把泥土剝開,就能看到一圈深深的切口,儼然是被線繞起來割過的痕跡。


    月神眼神複雜地看著跡部景世,又看看跡部景吾,最終沒有說什麽。


    “爸爸,媽媽,景世的獎勵是什麽?”跡部景世立刻邀功,小尾巴搖啊搖。


    “啊嗯,你想要什麽?”跡部景吾心情雖然好了不少,可因為疲憊,他並沒有上前抱抱跡部景世,也沒有摸摸他的頭笑著表揚他立了大功。


    跡部景世的眸光再次暗下去。爸爸還是不記得他喜歡什麽,恐怕連他對芒果過敏這件事也又不記得了吧……


    “景吾,你累了我們就先休息好不好?”板垣默語似乎看出了跡部景吾的失常。


    可跡部景吾卻仰著腦袋,和月神繼續聊線索。


    “景世,媽媽帶你去吃小籠包好不好?”板垣默語擦掉手上的泥,捏捏跡部景世的小鼻子,“別再不開心了,你爸爸他青春期叛逆,你別理他。”


    聽到這句話,跡部景世那點不開心才霧散雲消,“哈哈,爸爸他也叛逆?我聽幸若說,隻有小孩子才叛逆呢!”


    “你爸爸他就是個小孩子。和你十年後見到的那個屬性不同。”板垣默語托著跡部景世的膝彎,將他抱起。


    跡部景世伏在板垣默語肩頭,和她咬耳朵:“媽媽,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要和爸爸說好不好?”


    板垣默語點頭,也小聲道:“好,媽媽不和爸爸說。”


    “十年後的爸爸一點都不好,他一點都不在乎我,連我失蹤了他都不關心。”


    板垣默語擰眉,聲音顫抖:“你怎麽知道你失蹤了他都不關心?”


    “因為我來到這裏之後,有迴去過。不過好像是做夢。”跡部景世自己也分不清,他下巴磕在板垣默語肩頭,聲音儒軟:“媽媽,我不想迴去。我能不能不迴去?雖然我以前喜歡的是那個爸爸,但是我更喜歡現在的爸爸。”


    “景世別怕,就算你迴去了,那個地方媽媽也在,媽媽絕對不會讓你一個人。”


    跡部景世摟緊板垣默語的脖子:“媽媽不在,那個地方沒有媽媽。”


    板垣默語心頭一軟,失去理智地應聲:“景世不會迴去的,一定不會迴去的。”


    然而,她甚至不知道跡部景世是怎麽來到這個世界的。時空縫隙會失誤一次,那會不會再失誤第二次?


    “那,媽媽讓爸爸不要再找送我迴去的方法了好不好?”


    板垣默語愣住,隨後失笑,“你這個鬼靈精,小小年紀腦子裏都在想什麽?”


    “這話讓你爸爸知道準氣得冒煙!”板垣默語眨眨眼睛,疲倦一掃而空。


    “我們是在阻止別人送你迴去。就是舍不得你,才會忙得和哈巴狗似的。”


    “下次不準再胡思亂想!你這個年紀就應該想想喜歡吃什麽,喜歡玩什麽,要堅信爸爸、媽媽都是愛你的!”板垣默語刮了跡部景世鼻子一記,又徑直朝跡部景吾走去。


    “某位大爺事先可是約法三章過的,我現在累了,要去街上買點吃的填飽肚子。要不要毀約你們看著辦吧。”抱著孩子聳肩這可是個高難度動作,但板垣默語態度明顯,讓正在興頭上的跡部景吾和月神都臉色一黑。


    “啊嗯,本大爺不會做毀約這種不華麗的事。洗完澡換身衣服再去。”


    板垣默語偷笑著,對跡部景世道:“你爸爸不是潔癖,是鬧別扭呢!很可愛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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