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街角的井蓋前,尋呈翼謹慎四望,扯扯褲子蹲下來。


    “等等。”於微時咽咽喉,小聲問:“你,真的要下去?”


    尋呈翼抬眼,嘴角漾起一縷淺笑:“不然呢?”


    於微時發現,居高臨下俯看,他的臉棱角更分明,五官更醒目。


    “也許我聽錯了?可能是下水道的水聲和雜物相撞的聲音什麽的?”


    “也許?”尋呈翼緩緩站起來,比於微時高一個頭,嘴角勾起:“那也許沒聽錯呢?”


    於微時淡定的迎上他審視的目光,平靜:“其實最好的方法是報警,你說對嗎?”


    “……對。”尋呈翼表情糾結。


    於微時把手機拿出來,眉眼疏離對他說:“我來報警,你迴桂花巷吧。”


    尋呈翼沒動。


    “?”於微時揚眉,表示不解和詫異。


    尋呈翼低頭,在身上翻找什麽,很快取出男式挎包裏的一張證件,誠懇:“這是我的退伍證,你可以相信我。”


    紅底金字,分外耀眼。


    於微時輕扯嘴角:“什麽意思?”


    好端端的,幹嘛給他看退伍證呀?


    “我,我知道今天有點冒昧,你不相信我,也是正常的。畢竟,咱們這是第一次在海市麵對麵,是吧?”尋呈翼強調‘第一次在海市’。


    話外音就是海市頭迴,但在別的地方曾見過。


    於微時很快否定:“你想多了。我不是不相信你。做為一個守法公民,遇到感覺不對勁的事,向警察求助,才是正確程序。對吧?”


    話是這樣沒錯,但尋呈翼清楚的知道,於微時在極力跟他保持距離。


    有這警惕性是好的,可他希望自己是特例。


    摸摸鼻子,尋呈翼似笑非笑:“沒錯。那麽,我陪你等警察。”


    於微時眼神一呆。


    這家夥怎麽迴事?原來一本正經不食人間煙火似的,過了幾年,竟然變成狗皮膏藥了?


    她做錯什麽了,要被他粘上?


    “你忙你的去吧。我能應付警察的。”於微時擺手,拒絕的更明顯了。


    尋呈翼裝憨,笑:“我的事都忙完了。再說,你好歹是對麵鄰居,於情於理都不可能扔下你一個女孩家待在這僻靜的地方。”


    他聲音真的很好聽,悅耳的像新聞播報員,低沉中還帶一分磁性。


    可他笑眼裏又透著不易覺察的狡猾。


    於微時撫額,沒什麽誠意的表示:“謝謝。”


    一片好心,說的又冠冕堂皇,她隻能無奈。


    尋呈翼嘴角噙絲得意:跟他比臉皮厚度,小妞還差得遠。比耐心,那也是穩贏的。


    “於小姐,你怎麽不報警了?”


    一分鍾過去了,於微時隻是手裏轉著手機,沒有別的動作。


    於微時瞄他一眼:“我想,為確保萬無一失,不給警察叔叔添麻煩,還是再多找點證據。”


    “有道理。”


    於微時往迴走,慢慢走到方才聽到聲音的人行道,遲疑著停下。


    “嗚嗚嗚……這是哪呀?為什麽這麽黑?媽媽,我好怕……”細細的哭聲若隱若現。


    大白天,又在地底,於微時沒辦法跟哭聲對話。


    總不能蹲在人行道衝地麵喊‘你在哪’吧?準得被人當神經病看待。


    難道要等夜深人靜的時候再來?萬一錯過最佳救援時機呢?豈不是罪過?


    左手無意識的摸著耳垂,於微時思忖片刻,抬眼。


    尋呈翼一直很安靜的跟在她身邊。對她的怪異舉動,表現的很習以為常似的。


    “你,真的要摻和進來嗎?”於微時小聲問。


    尋呈翼輕聳肩:“這不已經進來了嗎?”


    “我們素不相識……”


    “桂花巷見過。我知道你住哪,叫什麽,怎麽能說是素不相識呢?”尋呈翼笑眯眯截斷她的話。


    於微時便換了個說詞:“你不怕我是在故意整蠱你嗎?”


    尋呈翼一派輕鬆,笑:“不怕。我可能吃過豹子膽。”


    靜默片刻,於微時輕擺頭:“行,那就,下去看看吧。”


    重新來到井蓋前,尋呈翼把自己攜帶的挎包交給她保管:“你待這裏別動,我下去看看。”


    “哦。”於微時慢慢接過他的挎包,撇清責任問:“包裏沒有貴重東西吧?”


    “隻有一些工商執照證件什麽的。”尋呈翼左手一提,把厚厚的井蓋,不用任何工具,揭開了。


    於微時目瞪口呆了。


    這力氣,吃了波菜嗎?(動畫片大力水手的梗。)


    尋呈翼仰頭衝她呲牙一樂,一口白牙:“還有什麽要說的?”


    “嗯?小心。”於微時清清嗓子。


    “好。”尋呈翼動作敏捷的下去了。


    於微時探頭稍望了望,低頭看著他的挎外。


    黑色的,沒什麽樣式可言,還帶著屬於他的男人氣息。


    不過,他剛才說什麽‘工商執照’,難道他現在是做生意的?


    這裏是條偏僻的窄路,太陽照曬,很少人經過。偶然的騎電動車經過的,都小心翼翼繞開井蓋,並對於微時投去驚訝的目光。


    於微時看看時間,過去快半個小時了。


    ‘咚咚咚’有輕微聲音從地下傳來。


    於微時忙小心湊過去,看到尋呈翼的板寸頭了。


    “怎麽樣?”於微時蹲在井蓋邊問。


    尋呈翼臉色冷峻,迅速攀緣而上。雙手一撐就地坐下,一隻腿還搭拉到下水道井,勾手指:“包。”


    “給。”於微時將他的挎包奉還。


    尋呈翼從包裏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點上,再吐出煙圈,看著它們在空中飄散。


    於微時也不催問,淡漠著表情的直視他。


    “臭死了,我抽根煙去去穢。”尋呈翼手指夾煙晃了晃。


    “請便。”於微時當然也聞到了他身上帶來的臭味。


    狠狠抽口煙,熟練的彈彈煙灰,尋呈翼臉色陰沉:“附近下水道我都找過了。沒有活人。”


    於微時表情淡然:沒有活人,難道又是陰魂在哭?


    可埋地下的陰魂,按常理來說她是聽不見的。


    悶頭把一支煙抽完,煙蒂摁在地麵上,騰起小股餘類圖。尋呈翼直勾勾看著她,沒頭沒腦,嚴肅神情:“報警吧。”


    “嗯?你發現什麽了?”


    尋呈翼一字一頓:“一顆新鮮的人頭。”


    忽然起風,兩排的樹梢唰啦啦拂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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