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之間,無名女把六個人挾抱進來,遮掩了石洞,然後把竹簾放下,旋身取來六根已經幹枯的千年藤條,緩緩地向裏洞走去,身形輕忽,宛如鬼魂遊動。


    天宏方丈聽腳步聲離遠,睜目向西門追雪望了一眼,以傳音人秘之法問道:“申施主,你囑老衲沉著應變,不知想好對策沒有?”


    西門追雪答道:“我被點了軟穴,現在運功自求解開,待她轉來,我們再見機行動吧!”


    片刻之後,無名女從裏洞如風飄似的出來,隻見她左手挽著六根濕淋淋的藤條,右手提著兩尺來高的竹筒。


    她把竹筒放在百花女麵前,解下左手挽著藤條,打了一個活結,套在百花女的頸頭上,食指抵住她的衣領。


    天宏方丈看得愕然一驚,連忙緊閉雙目,暗念:“阿彌陀佛。”


    無名女撕開百花女的衣衫後,自言自語,道:“把這六個人吊死之後,就完成了閻王爺托夢中囑咐,我也解脫了人生的痛苦,但我不顧把久居數十年的洞府,變成百腐臭氣味,還是先給她的身上塗上些我用草藥浸製的防腐水,讓她死後慢慢地幹枯吧。”


    她將撕下的前襟,塞人竹筒之內,微一躬腰,就伸手去抓藤條。


    西門追雪這時已經自動解開穴道,見了無名女這些動作,不啻是羅刹轉世。心想此時不動手,就要壞事了,倏然大喝一聲“住手!”身子跟著躍了起來。


    無名女一直腰,微側身形,右手一抬,把麵前的頭發分開,披向背後,滿麵帶著肅殺之氣,道:“數十年來,沒有一個人能逃出我的手下,怎麽迷魂粉竟會無……”一雙寒光灼灼的目光,逼視西門追雪,臉上現出驚疑之色。


    西門追雪大笑一聲,接著說道:“子不語,怪異亂神,你那種怪異夠催迷別人,迷魂粉也隻能迷倒別人,卻對我西門追雪不生效也!”


    無名女聽了還是驚疑地問道:“我對你本來就加意預防,所以先點你的軟穴,怎麽你仍好端端地躍起來呢?”


    西門追雪哈哈大笑道:“你自幼沒有讀過書,怎知道夫子門生都是文武兼修的啊,區區點穴之法,豈能奈何於我!”


    無名女聽了這話,驚疑的臉色,竟然轉變為悲容,眼淚如斷線的珍珠簌簌地掉落,淒涼地說道:“我有生以來,沒有見過你這狡詐之徒……”


    西門追雪笑道:“別擺這副悲苦、哀傷的麵孔,我是鐵鑄的心腸,不會有悲天憫人的心念……”


    無名女突然把臉一沉,冷冷地說道:“你縱然狡詐百出,但也難逃出此洞!”


    西門追雪哈哈大笑道:“上天人地,誰也阻我不住,不信你就試試看。”


    潔貞子師兄弟被他這一聲真氣充沛的大笑,也雙雙由迷糊中驚醒過來,同時一躍而起,睜目一望,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天宏方丈見他們師兄弟站了起來,也不再假裝入迷,接著一個鯉魚翻身,抱身站起,但仍然側著臉,不敢麵對著袒胸躺著的百花女。


    無名女見他們都陸續躍了起來,倏然一揚右掌,一招“直搗黃龍”,猛向西門追雪當胸擊來。


    西門追雪左掌一晃,擋住來勢,右拳一招“力碎金剛”打出激烈無比的拳風,將無名女震退三步。


    他跟著逼進二步,左手又是一拳擊出。


    無名女剛站穩身形,但見猛烈掌風,又疾速撞到,右腳一彈,向右跳了一大步,避過拳風,右掌“力劈華山”迴擊過來。


    西門追雪拳勢擊出之後,很快速的彎腰下去,左掌倏然拍向郭姑娘的“分**”,驀覺背後掌風襲到,正待轉身閃讓,驟見寒光一閃,係貞子揮劍擋住了無名女的偷襲。


    西門追雪就勢將義女呂明珠拍醒。


    連連後退,幾乎又要痛哭。


    潔貞子心中氣忿已極,與無名女接上手後,就全力搶攻,劍光打閃,如瑞雪飄飛,萬點寒星向對方當頭擊落。


    無名女一時應變不及,被逼的手忙腳亂,連連後退。隻聞她號哭一聲,身子打了一個旋轉一抖身上,棕毛如綱針一般,密密的向潔貞子的射來。


    。


    潔貞子收劍一望,麵前鋪了一層厚厚的棕毛,乃冷哼一聲,喝道:“還有什麽鬼蜮伎倆,赴緊施展出來,不然,貧道要送你歸西了。”


    無名女號哭一聲,右手食指猛然往鼓脹的肚上戳了進去。


    她這一舉動,出人意外,諸人以為她黔驢技窮,戳腹自絕,都停手怔然望著。


    就眾人一怔神的當兒,她倏然就戳進肚內的手指抽出。大肚子一縮一挺,一支水箭,從肚內射出!


    潔貞子站在最前麵,一看水箭射來,頓覺有異,急忙閃身一讓,大叫一聲,道:“快讓……”


    話聲未絕,驟覺一股腥味撲鼻,頓時頭暈腦脹,仰身翻倒。


    清貞子和二女也和潔貞子同時仰翻地下,失去了知覺。天宏方丈神智雖然清醒,但被這股怪味衝得頭暈腦脹四肢無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隻有西門追雪對這股怪味沒有感覺什麽不適,躍上前去,放聲大笑,道:“還有什麽鬼符沒有?”拳頭一揚,就猛擊過去。


    無名女突然臉現驚詫之色,大叫:“奇人!奇人!……”


    西門追雪收迴拳勢,哈哈大笑,接著說道:“奇的還在後頭哩!”


    無名女退後一步,以驚奇的目光望著他道:“你對人的悲傷哭訴,無動於衷,也許真是鐵石心腸,尚有可說,而我肚裏射出又臭又腥的迷魂水,兩樣都迷不了你,莫非你的鼻子構造與眾不同,沒有嗅覺不成?”


    西門追雪笑道:“巧合,巧合,我這兩天正好鼻子不通氣,失去了作用,我未受你悲傷的哭訴也無非他因,我一生的遭遇,痛苦,更比你多。”


    無名女把散亂的頭發,用手理好挽了起來,把假裝的大肚兒解下,然後緩緩地說道:“聽你所說,我們乃是同病相憐的人了啊。”


    西門追雪注目看她一番,隻覺如不看見她那雪白的頭發倒象一位風姿綽約的年輕絕世美人。


    無名女見西門追雪一對眼睛,不由收斂起哭喪麵孔,微露笑容道:“你看我有多大的年紀了?”


    西門追雪道:“徐娘半老。”


    無名女微笑的臉色,突然飛起兩片少女青春的紅雲,搖搖頭,道:“你有意挖苦我,壞死了。”一扭細腰,向西門追雪拋來一個媚眼。


    西門追雪接受不了她拋來的媚眼,倒退一步,笑道;“我實是衷心之言,並非存心取笑。”


    無名女道:“我今年五十二歲啦,也許你看不出來!”


    西門追雪心頭一理,道:“真看不出你有這大的年紀,難道是駐顏有術?”


    無名女道:“倒不是我有養身秘術,是我服下九百九十四顆人心才駐顏不老的。”


    “你好殘忍的心哪,為了你保留一點美,竟然害死了這麽多的生命!”


    無名女聽了西門追雪的怒喝,毫不動怒,反而委婉地解說道:“我不是有心要吃,起初是為了醫治我的病,但吃過幾次之後,隻覺得很好吃,漸漸地就上了癮,以後不吃就不行了”


    西門追雪眉頭緊皺,暗道:喝酒、吸煙、狂賭、玩妓等等,都有習癖,但我沒有聽說過吃人心,竟然也有癮?


    於是,怒聲喝道:“你為了滿足自己食態,殘害了這麽多的生命,應該打下十八層地獄去,永遠罰你不得超生。”


    無名女道:“閻王會托夢給我說,要我殺一千個人,吃下一千個人心,就在生死簿上注銷我的名字,閻王還準我下次變成一個神仙般的美女,嫁給富貴人家做妾,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瓊樓玉宇,終日金裝玉裹,丫環使女如雲,彌補我這一世所受的痛苦。”


    西門追雪聽她胡言亂語,大喝一聲,道:“你是不是瘋子?”


    無名女搖搖頭,道:“我沒有瘋,人生在世,為歡幾何,有這等的享受,人人都千方百計去謀求,那能教我這受苦受難的人不動心?”


    西門追雪大喝一聲,道:“廢話少講,我今天要替這些枉死的人報仇。”倏然擊出一拳。


    無名女退後兩步說道:“我這等的痛苦,早就想解脫,我之所以不死,就是沒有達成我的希望,若不殺滿一千個人。吃上一千顆人心,再投胎時,閻王就不肯讓我變成天仙般的絕世美人享受人間快樂,我求求你我殺了他們六個人,吃下六顆人心,你再打死我吧。”


    西門追雪怒道:“胡說。”欺身一拳,直向她的當擊。


    無名女飄身一讓,道:“你當真不肯成全我?”


    西門追雪道:“不說不肯讓你殺六個人,就是一條狗,也不能再讓你殺。”


    無名女哭道:“你何苦不肯做做好事,讓我第二世做人家的妾,安享富貴快樂,我來世一定要變個醜八怪,潑辣無比的女人嫁給你,報今天你不肯成全我的仇。”


    西門追雪大笑一聲,道:“很好,很好。”右拳一場,又欲打過去。


    無名女右手拿出一個小小的繡花荷包道:“你既然答應了我們來世做一對歡喜冤家,也就不是外人了,我不怨你狠,隻埋怨我自己沒有做妾的命,我這裏有一個繡花荷包,送你做定情之物,情願早死早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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