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聲一落,接著又是一陣“啪……啪……啪”的鞭答之聲。


    但是令人奇怪,鞭笞的聲音是那麽沉重,可見下手不輕,為何始終聽不到有人哼叫一聲呢?


    鞭笞的聲音停止了,傳出來的聲音是個悲傷女子的訴說:“我從無欺人之心,負人之念,人生的酷刑,為什麽要降到我的頭上,殘酷的不是這世界,卻是你這薄情人,多少年來,多少個晚上,我獨自停立於峰嶺寒風之中,希望……嗚嗚……嗚嗚……。”


    聽說到此,竟啜泣起來,泣聲悲傷,令人聞之鼻酸。


    天宏方丈雖是出家人,但聽到那如深閨哀怨,杜鵑泣血低泣聲,也不禁心酸而暗念一聲:“阿彌陀佛。”


    百花女輕輕地拉了一下西門追雪的衣袖,道:“幹爹,樹林中一定是一對舊識的情侶,女的感傷,男的薄情,我們要不要進樹林內去看看?”


    西門追雪點點頭,身形一晃,當先向樹林裏躍去。


    四人也跟隨他的身後躍去,竄入林中一看,並沒有見到女人,隻有一個男子雙手被綁著,懸空吊在一株大樹上,雙腳離地。


    西門追雪躍過去一看,吊在樹上的竟是許青鬆,趕忙把他解了下來一看,隻見他被打得皮破血流,渾身鞭傷累累,西門追雪看他這副狼狽可憐相,不由笑著打趣道:“許老弟,是何人的無情鞭,把你打得這副樣子?”


    許青鬆心中又怨怒,又羞慚,見了西門追雪,有苦難言,半晌,俊臉一紅,苦笑一聲,道:“冤枉挨一頓打,真是倒楣到極點!”


    天宏方丈眉毛一皺,問道:“是不是和小俠在臨汝迎賓館談話的那個蒙麵人?”


    許青鬆點點頭,道:“是。”


    西門追雪縱聲笑道:“許老弟,玩火不打緊,當心被火燒死,女人打翻了醋壇,就有你消受的。”


    百花女嬌羞的一笑,道:“幹爹,別說笑啦,這位小俠已被打的夠痛苦了!”


    西門追雪哈哈一陣大笑,道:“珠兒別自作多情,你若再卷人旋渦,不但許老弟吃不消,你也一樣的痛苦。”


    百花女被說得粉臉緋紅,趕忙把頭低下,一扭身腰撒嬌地說道:“不來了!幹爹就是愛說笑,義女……”底下的話,極不好再說了。


    天宏方丈聽西門追雪說話很風趣,也忍不住微微一笑,問道:“許小俠還能走動嗎?”


    許青鬆點點頭,道:“一點皮肉之傷,晚輩尚承受得起。”


    陽光被橫陳的枝葉遮住,樹底下很陰濕。一般腐爛樹葉的黴味,衝人鼻內,令人感到有些頭暈腦脹,他們不得不趕快離開森林。


    風從樹梢吹過,樹葉便發出輕細的軟語,恍似小夫婦躲在樹葉中喁喁情話。


    樹影婆娑,由葉縫裏漏下來淡淡月光,在枝葉鋪得厚厚的地上,印成一片美麗的圖案。


    他們邊走邊欣賞著,走出樹林,已到了深穀的西麵,放眼遠眺,萬山起伏,腳下盡是奇峰怪石。


    他們六人都身具絕頂的輕身功夫,雖在這危岩峭壁上行走,並不感覺吃力。


    疾行一陣,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個懸崖上麵,驀聞一聲輕微的冷哼,由崖下傳上來,這哼聲在深夜岑靜山崖響起聽得分外清楚,六人俱覺詫異不已!


    抬頭一望,六人之中除了百花女外,都猛然吃了一大驚,隻見離崖頂約莫五六十丈下麵有一塊突出崖石上,蒙麵人和郭姑娘均在那裏。


    蒙麵人麵對郭姑娘盤坐在靠裏麵的一邊,而郭姑娘卻危立在崖邊,下臨千丈深穀,此時若是蒙麵人一舉手,郭姑娘將被逼下千丈深穀,跌成粉身碎骨。


    六個人一齊伏在崖頂,向下窺視,各人心髒猛跳,懷著不同的緊張情緒……


    蒙麵人仍舊不出話,仍舉笑在追魂拍寫字代言道:“你是好好人家的姑娘,為什麽要離開家庭,出來學武藝呢?”


    郭姑娘冷哼一聲,道:“這是我私人的事,高興做什麽就做什麽。用不著你過問。”


    蒙麵人寫道:“不是我要問你的事,隻覺你的思想錯誤,替你惋惜罷了!”


    郭姑娘淡淡地管道:“人各有誌,用不著你惋惜。”


    蒙麵人寫道:“你拋棄家庭出來學會,想必有企圖……”


    郭姑娘道:“我一個閨閣少女,離家學藝,吃盡千辛萬苦,若不是有企圖,難道是發瘋!”


    蒙麵人寫道:“我倒要想明白你出來學藝的企圖,但不知能否坦誠相告?”


    郭姑娘緩緩地答道:“坦誠相告並無不可,但你得先把蒙麵黑布去掉,讓我看看你麵目再說。”


    蒙麵人寫道:“我先前已經告訴過你,我的麵目羞於見人,你又何必強人所難呢?”


    郭姑娘道:“那麽,你盤問我這些事,究竟是何用意?”


    蒙麵人寫道:“事不關心莫開口,既然問你,就是有原因存在。”


    郭姑娘被蒙麵人擄來此地,逼他站立於丈危崖邊緣,心中雖是怒恨到極點,但武功不及蒙麵人甚遠,就是想存拚死之心,也不可能,隻有心中急憤而已,她見蒙麵人緊緊地盤問,略一思忖,答道:“若是把我出來學藝的原因,對你說了,你是不是答應放我走?”


    蒙麵人點點頭寫道:“隻要你說得坦白無隱,我當然可以放你走。”


    郭姑娘低頭沉思一陣,微喟了一聲,抬頭答道:“我有一位表兄,十年前晉省考試,一去不返,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係通家之好,而且我和表兄有婚……”說此微微一停又道:“而且我表哥跟我父親研讀三年的書,有耳鬢廝磨之情,我出家學藝,就是為便利尋找他的下落。”


    蒙麵人望了她一眼,寫道:“那時你們兩人都年紀很小,事隔十年,難道還不會忘記?”


    郭姑娘道:“既有婚姻之議,豈可視同兒戲?不說十年,就是一百年,我也絕對忘不了。”


    蒙麵人寫道:“假使你的那位表兄已經死了呢?”


    郭姑娘幹脆的說道:“生是胡家人,死是胡家鬼,他確實是死了,我就守他一輩子。”


    蒙麵人聽得這話,臉巾微微地一陣顫動,似是為郭姑娘的堅貞守節的意誌所感動,低下頭去。


    郭姑娘見有機可乘,欺前一步,右手疾伸想一把抓落他的蒙麵黑巾,她以為這下蒙麵人的廬山真麵目非暴露不可。


    誰知她快蒙麵人比她更快,隻一揚右手她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勁力,阻止了她的動作,腳步不由自主地退後兩步。


    蒙麵人身形一長,立了起來,把寫在追魂拍上的字,映在她的眼前,隻見拍上寫道:“你說的人就是沒有死,這一輩子恐怕也難見著他了!”


    郭姑娘目怔怔地望著追魂拍上的字句,腦際間如閃電似的掠起一個念頭!莫非他就是……否則,別人的事他何必答的這麽肯定?難道他己變了……


    一對秋水般清澈的眼睛,望著蒙麵人上下仔細地打量,想從他身上看出一絲特徽,但她失望了。


    蒙麵人除了眼睛和一付整潔的牙齒可以被人看見外,全身都被遮掩,那能找得一絲童年時所能記懷的特徽呢?縱然他露出麵貌,經過了這多年的變化,也叫人無從辨識。


    尤其蒙麵人的武功高得出奇,一個十二三歲左右的小孩子,縱然天資超人,聰明絕頂,在這短短的十年中,也絕難學到如此高深的武功,而且他世代書香的子弟,不會棄文學武啊!


    但她對於蒙麵人寫在追魂拍上的兩句話,仍感覺非常懷疑,於是反問道:“他如果不活在世上的話,你可以肯定我見不到他了呢?”


    蒙麵人聽了,似是一怔,翻拍寫道:“我見過你表兄的麵,他被人害得很慘,決定今世不想見到他的表妹了!”


    說到這裏,突然又翻轉迫魂拍繼續寫道:“不過世上同名同姓的人不少,偶然巧合的事也很少,我見過的那位胡少華究竟是不是姑娘的表兄,實難確定哩!我說的話希望姑娘不要介意。”


    郭姑娘心頭一酸,眼淚奪眶而出,突然旋轉身軀,麵向深穀,哭訴道:“少華啊!少華,在這空山寂寂,毒蛇猛獸環伺之中,你能知道有一人,立身虎口,為你流淚,為你悲傷嗎?啊!少華,她為你忍受了世人不可忍受的羞辱,痛苦……少華啊!少華,她在期待你,盼望你早日迴到她的身邊,你就是被人挖去了眼睛,割去了舌頭,她會使你得到安慰,快樂啊!少華,她日間思念著你,夜裏夢著你,縱然你不能給他一個美麗的希望,難道你不能在她夢中留下一絲什麽嗎……”


    蒙麵人突然拔身而起,猛向深穀撲了下去。


    郭姑娘和伏身在崖上偷看的西門追雪等人,都不禁同時大吃一驚。


    放眼向深穀中一望,深不見底,眨眼之間,就看不到蒙麵人的影蹤。


    郭素娟發出一聲,哀痛的叫聲,嬌軀突然縱起,就在她想跟著蒙麵人,撲下千丈深穀時,突然頭頂上傳來一聲大叫道:“師妹……”跟著一條人影從崖頂上撲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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