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西門追雪就是藝高膽大,但驟出不意,眼看人家守株待兔,生似存心在等候自己,也不禁口中驚噫一聲,暴退三尺。


    袖裏劍姬士選可並沒作聲,依然端坐如故,分紋不動!


    西門追雪橫劍護胸,定睛瞧去,立時覺出不對,姬士選雙目圓睜,定得一霎不霎,分明已氣絕多時!他壯著膽子,仔細一瞧,前胸赫然印著一個指頭大小像被火燒焦的烙印!“焚心指!又是焚心指!”


    他口中低低說著,目光瞥過,隻見近窗一張橫桌上,除了姬士選的一柄袖裏劍,另外還有一隻青玉小瓶,瓶下壓著一張白紙,依稀有字!


    近前一瞧,好像是用木炭寫著兩行大字!“瓶中化骨丹,為行走江湖不可或缺之物,姬士選袖中劍,一名斷虹,乃是劍中之劍,無論何種神兵利器,碰上此劍,無不立斷,可留作防身之用。”


    紙上並沒具名,但這口氣好像正是對自己而言,尤其瞧到筆跡,已知此人是誰。


    西門追雪心中一陣感激,暗想:“啊!不錯!‘焚心指’,自己那天在無毒山莊的小山坡上,就想到會這種獨門火功的,除了他老人家,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他收起長劍,點上油燈,隨手取過斷虹劍,一按吞口,隻聽錚的一聲,短劍出匣,那八寸長的劍鋒,宛若一泓秋水,精光奪目,知是一柄寶劍。


    當下小心翼翼的納入鞘中,把鋼箍套上小臂,衣袖下垂,果然誰也瞧不出自己帶著利器,心中喜不自勝。


    一麵把白紙,在燈上燒了,然後取過“化骨丹”,旋著瓶塞,用指甲挑了少許,彈到姬士選屍身之上,吹熄燈火,從窗口退出,迴到自己房中,蒙被大睡。


    第二天清晨,西門追雪起身不久,便聽到叩門之聲,隻見店夥慌慌張張的進來,一眼瞧到修羅書生,便偷偷的道:“相公,你老可知道昨晚隔壁房中,住的兩人是誰?”


    西門追雪搖搖頭道:“我沒瞧到,想必他們已經走了?”


    店夥壓低聲音道:“不瞞你老說,那兩個是江洋大盜,飛賊。”


    西門追雪故作吃驚的道:“你怎會知道的?”


    店夥聳聳肩,諂笑道:“你老是讀書相公,文人,對江湖上事兒,是不會知道的,今天早晨,門不開,戶不啟的就不見啦,他們是打窗口飛出去的,昨晚咱們城裏大戶人家,可能就失了竊。”


    西門追雪啊了一聲,店夥齜牙一笑,才退出房去,西門追雪洗盥後,用過早膳,便結算飯帳,把碎銀子賞了給店夥走出客棧。


    一會工夫,已走近江邊,隻見埠頭上,帆牆林立,還泊著許多小船,供遊客泛湖之用,船家瞧到西門追雪風度翩翩,儀表出眾,像是富貴人家的讀書相公,早就紛紛圍了上來,詢問西門追雪要去那裏?


    那知等西門追雪說出要去君山,一幹船家全都臉上一變,現出疑懼之色!


    西門追雪瞧在眼裏,心中立時明白,段初陽在三湘七澤,乃是首屈一指的人物,沒有得到允許,誰也不敢胡亂搭載乘客,上君山去。不由微微一笑,方待開口,隻見人叢中走出一個船家打扮的彪形漢子,向西門追雪一陣打量,抱拳笑道:“相公上君山去,不知有何貴幹?”


    西門追雪看情形,敢情這船家打扮的漢子,就是段初陽手下,這就微微哼道:“我是路過此地,順便瞧瞧段當家,既然諸位不便,也就算了。”


    說著返身就走,那漢子瞧著西門追雪一表人材,氣宇不凡,腰間又掛著長劍,可能大是有來頭之人,一時不敢得罪,急忙陪笑道:“少俠請恕小的不知之罪,少俠是段當家的貴客,就請上小的船吧!”


    西門追雪緩緩轉過身子,瞧了他一眼,微微頷首。那漢子那敢多說,立即顛著屁股在前麵引路,伺候西門追雪上船,就往君山駛去。


    舟行迅速,差不多頓飯光景,已到君山腳下,遠遠見到依山而築的一片巍峨莊院,一條青石砌成的大道,直通大門鬆柏夾道,一道青水磚牆,高聳門樓,宛如閥閱世家,十分氣概!


    大門兩邊,蹲著兩隻高大石獅,石階上一排四扇朱漆大門,正中兩扇緊緊閉著,隻開了左側一扇。


    西門追雪瞧得暗嘿一聲:“三湘七澤的總瓢把子,也不過是獨霸一方的黑道人物罷了,居然如此氣派!”


    他隨著漢子,拾階而上,那漢子轉身陪笑道:“少俠請稍等,容小的入內通報。”


    西門追雪不理不睬,隻鼻孔中哼了一聲。


    漢子心中暗暗嘀咕,這位少俠好大的架子,好冷的麵孔,但他那敢多說,慌忙往裏走去,走沒幾步,忽然又迴身轉來,陪笑道:“少俠上姓大名,不知身邊可帶有名貼?”


    西門追雪劍眉微微一軒,冷笑道:“區區三湘七澤的一個瓢把子,竟然也染上了官僚習氣,你告訴他,我叫西門追雪就是!”


    他忽然說出真名,原因段初陽乃是當年圍攻父親之人,自己要以武林盟主衛大俠侄子的名義,向他當麵問罪。


    那漢子瞧他麵蘊怒意,口氣奇大,一時吃不準這少年人是什麽路數。


    尤其他雙目炯炯,射出懾人精光,有如兩柄利劍,瞧得心頭發毛,口中連連應是,轉身就往裏奔去。


    不多一會,那漢子重又走出,神色傲慢的道:“莊主此時正在會客,小的未便通報,你是何派門下,謁見莊主,不知有何貴幹……”


    西門追雪不待他說完,陡地一聲朗笑道:“段初陽好大的架子!”


    右手從懷中掏出一支金光燦然的小劍,隨手揚起,奪的一聲,已端端正正釘在大門正中的門方之上!


    它,正是昔年武林盟主號令江湖的正義之劍——金劍令!


    西門追雪金劍出手,左手同時一抬,手背向外,往正中兩扇大門拂去!“蓬”!正中兩扇大門,那裏經得起他這麽一拂,隻聽一聲巨響,立被震開。


    正當此時,從側門走出一個五十來歲手執旱煙管的老者,沉聲喝道:“張阿六,什麽人敢到青龍莊撒野?”


    那漢子一見此人,立即躬身道:“李總管,就是這姓衛的小子……”


    “砰!”他話聲才出口,西門追雪反手一掌,打得他眼前一黑,身不由已的摔出去七八尺遠!


    被叫做李總管的老者,連人家如何出手,都沒瞧清,張阿六已被人家一掌震出,心頭著實一凜。


    但看到西門追雪隻是一個二十不到的少年,不由幹嘿兩聲,徐徐的道:“好,好!尊駕年紀輕輕,敢到青龍莊惹事,膽子真還……”


    “不小”兩個字,還在口裏,沒有說出,目光一轉,驀然瞧到門框上釘著的燦然金劍,臉上神色,頓時一變,口中驚訝了聲:“金劍令!”


    身子不禁後退半步,望著西門追雪道:“這位少俠高姓大名?攜帶武林盟主衛大俠的信符,遠蒞敝莊,不知有何見教?”他語聲帶顫,顯見隱含恐懼!


    西門追雪凜然卓立,冷冷的道:“少爺叫西門追雪……”


    李總管身軀又是一震,驚啊道:“原來少俠就是最近轟傳江湖,衛盟主衛大俠的賢阮!”


    西門追雪劍眉一剔,不耐的道:“你叫段初陽前來見我!”


    “哈哈!”驀地響起一聲蒼勁的狂笑,一個洪鍾般聲音,接口道:“何人提及賤名?要見老夫?”


    西門追雪迴頭瞧去,隻見從正門大踏步走出一個須發花白的老人,身穿一襲團花藍緞長袍,足登薄靴,舉止威武,果然不愧三湘七澤的領袖人物!


    他身後跟著一個麵目清秀,身著青緞勁裝的少年,他們敢情聽到大門的那一聲巨響,才親自出來瞧瞧究竟。”


    李總管一見來人,趕緊趨前兩步,躬身道:“驚動莊主,小的該死,這位少俠就是武林盟主衛大俠的賢阮,西門追雪衛少俠,他帶著衛大俠信符‘金劍令’前來,要迴見莊主。”


    說著,用手指了指釘在大門門框上的“正義之劍。”


    段初陽領袖三湘七澤,江湖上稱他“鎮三湘”,乃是當年湖廣怪傑武陵樵子的傳人,手上一柄短戟,縱橫江湖,數十年來,甚少敵手。


    此時聽李總管說出找上門來的,竟然就是當年武林盟主衛維峻的侄子,心頭不由一陣波動,目光依著李總管手指瞧去,這一瞧,臉色驟然一變。


    原來這種用兵刃暗器,釘上對方門框,就是表示尋仇之意。但他隻瞥了一眼,瞬即平複,裝出一臉高興,嗬嗬笑道:“原來是衛老弟,老朽失迎之至。”


    一麵迴頭低聲喝道:“衛盟主的‘金劍令’,何等神聖,李總管,你快快把它請下來,送還衛老弟收起。”


    鎮三湘果然不愧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十分老到,處理這種尷尬場麵,不失自己身份,也不傷對方自尊,三言兩語,輕輕揭過。


    他話聲才落,早有人取過梯子,李總管親自上去,恭恭敬敬的起下金劍令雙手送到西門追雪跟前。


    西門追雪在此種場麵之下,也不得不伸手接過,揣入懷中。


    鎮三湘段初陽又打了一個哈哈,誠摯的道:“衛老弟,此處不是談話之所,請到裏麵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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