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來,這機會自己倒不可放過,正好以祝壽為由,瞧瞧他究竟是何等樣人,也許他知道當年圍攻父親的人,也說不定。


    心中想著,腳下不由跨出房門,隻見右邊那間的客人,正好也負手站在走廊之上。那人身材修偉,年約三十三四,兩目透神,身穿一襲藍色夾袍,看去氣度不弱!


    此時見到自己,點頭微笑,抱拳道:“兄台請了,昨晚得瞻名家手法,令人好生欽佩。”


    西門追雪見人家先打招唿,還禮道:“兄台好說,小可獻醜之處,不值方家一哂。”


    那漢子又道:“兄台如不嫌棄,請進裏麵一談如何?”


    西門追雪也並不客氣,一同進入屋內落坐,那漢子自我介紹道:“兄弟岑峰,敢問兄台如何稱唿?”


    西門追雪目前曾聽點蒼雙雁說起,各大門派第二代中,要算泰嶽老人門下首徒石敢當岑峰掌力最為雄厚,泰山一派以“磐石掌”,馳譽武林,為外家最上乘的功夫。


    聞言連忙抱拳道:“幸會,幸會,小弟久聞岑兄大名,實在失敬!”


    說著微微一頓,又道:“小弟姓韋,草字行天。”


    原來西門追雪這一路行來,曾聽茶飯酒肆,都在傳說著金劍令重出江湖,武林盟主派他侄兒西門追雪在懷玉山下替雪山、華山,排解糾紛,還連贏南天一雕臧荼,白沙關掌震鬼見愁陸乘。


    大家繪聲繪影,把淡金臉的西門追雪說得武功少有。是以不想露出真名實姓,以免引人注意,妨礙自己行動。


    石敢當岑峰聽得微微一怔,暗想瞧他昨晚出手,分明是武功造詣極深之人,何以說出姓名,竟然江湖上從沒聽人說過,但他總究江湖經驗較豐,麵上絲毫不露,一麵笑道:“哈哈,原來是韋兄,久仰得很……”


    他話聲未落,隻見店夥三腳並作兩步,慌慌張張的探頭來,一眼瞧到西門追雪,立即滿臉堆笑的道:“啊!客……官,你……你老在這裏,閻……少莊主特來親自拜會。”


    西門追雪還沒迴答,店夥身後,忽然跟進一個華服少年。一眼瞧到石敢當岑峰,立即麵含笑容,十分恭敬的道:“原來岑大俠俠駕也在這裏,小弟有失遠迓,多多恕罪。”


    接著又向西門追雪深深一揖,道:“這位敢情就是韋少俠了,昨晚敝莊手下,多有冒犯,家父聞悉之後,深感不安,特命小弟負荊前來,還望韋少俠海涵。”說著又是一揖。


    西門追雪這陣工夫,早已瞧清這位閻少莊主生得眉宇俊朗,身長玉立,目中清光隱蘊,英氣逼人,不禁起了惺惺相惜之感。


    同時對淮揚大俠閻北辰的成見,也立時消除,暗想昨晚那歪頭阿塗,許是喝多了酒,一時倒反覺自己不該出手太重。當下俊臉一紅,慌忙還禮道:“昨晚小弟出手孟浪,已深感愧疚,怎敢還勞少莊主屈駕。”


    石敢當岑峰笑道:“韋兄,這位就是閻老前輩的賢郎,人稱摘星手閻休閻少莊主,你們兩位都是少年英俊人物,大家全非外人,正好多多親近。”


    一麵又替西門追雪介紹,兩人互說了些久仰的話。


    閻休又道:“小弟原是奉家父之命,一來向韋兄陪罪,二來因後日就是家父六十壽辰,意欲奉邀兩位駕蒞寒舍略盡地主之誼。”


    石敢當岑峰忙道:“閻老前輩華誕,兄弟自當趨賀,隻是兄弟實因身有要事,急須趕迴山東,所以隻好……”


    閻休急忙搶道:“岑大俠縱使身有要事,也不急在一天兩天,既然到了揚州,過門不入,豈不見外,何況恭請不如偶遇,無論如何也得暫留俠駕,等過了家父壽辰再走。”


    西門追雪因店夥說過淮揚大俠和自己父親有舊之言,正想設法探聽當年圍攻父親之人,如今既然有人相邀,大好機會,豈肯放過,這就幫著說道:“閻少莊主既然這麽說了,卻之不恭,岑兄不如耽擱一兩天再走,小弟也是前往山東,大家正好有伴,豈不是好。”


    岑峰隻好點頭答應。


    閻休心中大喜,立即欠身肅客,一麵吩咐店夥,把兩人行囊送去,自己陪同兩人,跨出房門。


    西門追雪走在最前,堪堪跨出門去,目光一瞥,瞧到一個身穿綠衣的少女背影,翩若驚鴻般閃進自己左首那間房去,光瞧她後影,身材婷勻,婀娜多姿,而且身法十分眼熟,好像正是昨晚自已追了半天,沒有追上的女子!


    西門追雪心頭驀然一震,但這隻不過眼角一掃之間的事,自己身邊,還有兩位初次相識之人,一時那好多看?其實人家早已閃進房去,再看也看不到什麽。隻好裝作沒事一樣,和石敢當岑峰、摘星手閻休一同走出客店。


    門外早有閻家下人,牽著馬匹等候,三人上馬之後,因為街上行人頗多,大家隻是策馬徐行。


    西門追雪瞧到兩邊行人,一見馬上的閻少莊主,都似乎神色極恭,紛紛讓路,不由想起店夥所說,覺得淮揚大俠,果然名不虛傳!


    一陣工夫,便到了東城一座大莊院前麵,越過廣坪,早有莊丁過來伺候。三人直到門前下馬,閻休側身肅客,引著兩人步入二門。


    迎麵一座廣大的敝廳,正中卦著一幅壽星,長供桌上除了兩盤桃麵,前麵一排排堆著的全是各方送來的壽禮,五顏六色,珠光寶氣,極盡奢侈,兩邊高燒一對落地大壽燭,足足有一人來高。


    大廳上已經擺了十數桌席麵,坐滿了各式各樣的武林豪客,一見他們走進,不少人紛紛和石敢當岑峰點頭為禮,岑峰也連連抱拳還禮。


    摘星手閻休躬身向西門追雪、岑峰兩人道:“家父十數年前,患了足疾,不良於行,兩位請到裏麵相見。”


    岑峰忙道:“兄弟禮應先替閻老前輩拜壽!”說話之間,業已穿過大廳,走進二廳。


    這第二進廳上一共隻設了左右兩席,廳上踞坐著十個老人,年齡全在五旬以上,一個個神完氣足,太陽穴鼓得高高的,分明都是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閻休卻引著兩人轉過迥廊,走入一座月洞門,裏麵雕攔曲折,青磚小徑上,兩邊羅列著許多盆花,清風徐來,湘簾低垂,顯得甚是幽靜。


    這時,有一小僮掀起簾子,讓三人入內,客室中布置雅潔,明窗淨幾,纖塵不染,落坐之後,小僮送上香茗,閻休起身道:“兩位且請坐,容小弟入內稟過家父。”


    岑峰欠身道:“少莊主隻管請便。”閻休又告了罪,才向裏間走去。


    不過盞茶光景,隻見閻休已扶著一個身材高大,臉上白皙的老人,緩緩走出,他當然就是名滿蘇北的淮揚大俠閻北辰了!


    但西門追雪卻直覺的感到此人生得粗眉大口,隼目鷹鼻,雖然麵上帶著笑容,似乎城府極深!


    石敢當岑峰一眼瞧到閻北辰出來,立即趨前一步,躬身道:“晚輩岑峰,替閻老前輩拜壽!”


    “哈哈!”閻北辰發出夜梟般笑聲,道:“岑老弟不可多禮,尊師可好?”


    岑峰躬身答道:“家師幸托粗安,多謝閻老前輩關心。”


    “嘿嘿!”閻北辰幹笑了兩聲,目光一轉,瞧到西門追雪,霎時臉色大變,但瞬即恢複常態,依然含笑點頭,唔道:“這就是韋少俠了?”


    西門追雪連忙躬身作揖道:“晚輩韋行天,承蒙寵召,叩見閻老前輩。”


    閻北辰一雙精光炯炯目光,隻是打量著西門追雪,陰笑道:“韋少俠光風霽月,眉宇之間,英華內斂,想見身手不凡,不知尊師是誰?”


    西門追雪自從取下麵罩,化名韋行天,這一路上早已想好了應會之詞,這就躬身道:“晚輩恩師已有二十年不在江湖走動,他老人家叮囑晚輩不準在人前吐露,閻老前輩垂詢,晚輩不敢隱瞞,恩師人稱修靈君便是。”


    閻北辰似乎一震,粗眉軒動,嗬嗬笑道:“韋少俠原來已得修羅門真傳,難怪身懷絕藝。”


    說到這裏,忽然陰笑道:“韋少俠和老夫昔年一位故友,極相神似,不知仙鄉何處?尊府還有何人?”


    西門追雪聽得心頭咚的一跳,暗忖店夥之言,果然屬實,看來閻北辰和自己父親真是知友,不然,怎會認出自己麵貌?


    他差點就想直說,但因在直覺上,總感對方生相陰鷙,尤其下山以來,接觸過許多事情,使得他敏感起來,所以雖然心頭波動,臉上卻絲毫不露,含笑答道:“晚輩世居衡陽,家父屢試不中,晚年好道,這次晚輩是奉家師之命,前往山東,路過貴地,巧逢老前輩壽辰,實感榮幸。”


    這一番話,說來自然,一張俊臉,神氣率直,教人無法不信。


    顯然閻北辰被他輕易瞞過,高聳的顴骨兩邊,皺紋一舒,笑道:“老夫隻是隨便問問,韋少俠切勿見怪!”


    西門追雪也暗暗鬆了口氣,連稱“不敢”。


    閻北辰迴頭向岑峰問道:“岑老弟,最近江湖上可曾聽到什麽事故?”


    石敢當岑峰微微一怔,道:“事故最近倒有幾件,不過前輩可能早已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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