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應付萬一,便吹滅油燈,盤膝坐在床上,閉目調息,默運“逆天玄功”心法,真氣逆走全身經脈。


    大約到了三更左右,他正在忘我的空靈境界之中,突然如有所感!


    這種心靈上的感應,是最近有的現像,如果不是幻覺,那一定是自己“逆天玄功”火候大進,耳目之靈,高出視聽以外,尤其在運功之際,靈台空明,一二十丈之內,即使繡針墮地,也清晰得宛如見諸。


    他想到這裏,心頭大感驚喜,但就在他警兆乍生的刹那之間,果然發覺有人及窗而止!


    西門追雪心頭驀地一震,此人居然能在行動之際,沒有絲毫聲息,不想自己察覺,這份輕功,無疑高出自己不少!


    這是誰?他為什麽要覷伺自己行動?他想到這裏,再也忍耐不住,輕輕睜了一條眼縫,向窗望去!那是一對燦若明星的眸子,正在往自己凝視。


    目光一對,西門追雪心頭不期生出一種微妙之感,覺得這對眼光,好像十分熟悉,在那裏見過?


    窗外那人,似乎也有了警覺,晶瑩眸子,一閃即隱!


    西門追雪見他驟然隱去,便凝神傾聽!“嘶!”忽然聽到一絲極其輕微的聲音,那不是在窗前偷覷的人,那是另有一人侵入二十丈之遠,此人疾若飄風,直向上房撲來。來勢極快,如果不是留意的話,決不易在二十丈遠,便被發覺。他這才知道先前那人的倏然隱去,原來是為了發現另外有人,才匿向暗處!


    西門追雪越想越奇,這兩人看來並非一路,光憑飛來的身手,武功已臻上乘,難道真是衝著自己來的?他們又是些什麽人呢?


    他不想倒也罷了,這一尋思,可就忍耐不住,好歹我也要瞧瞧你們到底是誰?


    西門追雪心念一動,那還待慢,他趁第一個人還未掠進窗前的一點空間,猛吸一口真氣,身子浮掠,閃電般打後窗飛出,抖臂縱上屋脊!但就在他飛掠出窗之際,耳中忽聽傳來有人輕“噫”了聲。


    嘶——一陣颯颯微風,去得極快,霎時遠去,緊接著又有人發出極輕的冷哼!


    西門追雪縱身上屋,發現一條人影,正像流星般在黑暗中一閃而逝!


    不!離他身側不到五丈,有人驚“嗯”,聞聲瞧去,那人早已一扭身子,往另一個方向躍出!


    西門追雪在這眨眼之間,瞧清此人身材纖細,但輕功極為高明,去勢快速!這時那還容他輕易走脫,鼻中低哼一聲,吸氣點足,跟蹤躍起!兩條人影,一先一後,在屋麵上飛縱疾掠!


    晃眼工夫,已越過不少房屋,西門追雪不住的提吸真氣,銜尾急追,前麵那人,發覺西門追雪緊迫不舍,顯得心中有點慌張,本來保持著五丈距離的,因為他不時迴頭的緣故,漸漸隻剩下四丈光景。


    西門追雪瞧得暗暗心喜,原來你也隻有這點能耐,正待提吸真氣,加緊速度。


    驀見前麵黑影,突然佇足,手腕一揚,一縷勁風,往自己劈麵打來!心中一驚,百忙之中刹住身子,左手向前一抄,把打來暗器,接到手中。


    但前麵黑影,卻在此時口中發出一聲脆笑,身如落葉,飄然往一條黑巷中落去,等西門追雪追到,人家早已走得無影無蹤!


    西門追雪知道自己中了對方狡計,立在屋頂微微發怔,但覺對方那一聲脆笑,發音雖細,卻嬌美得十分悅耳!


    他……她原來是女的,難怪身形有那麽纖小!


    他忽然想起自己左手,還接了對方打來一枚暗器?因為輕若無物,差點把它忘了!


    心念一轉,立即低頭瞧去!咄!那是什麽暗器?隻是一個小小紙團!


    又是一個紙團!他想起半月之前,自己在白沙關,千麵教的人塞了一個紙團給自己的往事,不由恍然大悟,原來一路綴著自己的,竟是千麵教的人!


    他嘴角上浮起一絲冷峻的微笑,暗想:“瞧你們又有什麽花樣,又要約我到那裏去了?


    當下隨手把紙團塞入懷中,返身奔迴客店,堪堪打後窗躍入,忽然發覺又有一個人在窗前鬼鬼祟祟的窺視!


    這人,鼻息甚粗,敢情武功平常,但一支賊眼,卻湊在窗孔裏,向房內骨碌碌亂轉。


    西門追雪瞧得心頭大怒,左手屈指輕彈,一點勁風,隔窗打去!


    隻聽一聲殺豬般尖叫,緊接著有人破口大罵:“小娼根,你敢在歪頭阿塗頭上放潑,還不給大爺滾出來?”


    西門追雪聽得一怔,原來窗外不過是一個地痞流氓!敢情是衝著左邊那間的單身女子來的,誤打誤撞,找到自己房外!不由劍眉陡然一軒,暗想:“揚州府治所在,還敢如此公然調戲單身女客,足見這些流氓地痞,平日裏橫行不法已極!


    當下打開房門,踱出身去,口中問道:“誰是塗大爺?你三更半夜,吵吵嚷嚷的意欲何為?”


    窗下站著一個酒氣醺醺的漢子,一手掩著左眼,瞧到開出門來的竟是一個少年書生,似乎微微一愣,大聲喝道:“小子……”


    他想說“你小子是找死”,但話還沒說出!


    “啪”的一聲,那自稱歪頭阿塗的,連人家如何出手,都沒有瞧清,右頰上被人重重摑了一掌,身子往左衝出幾步,口中“啊”了一聲,哇的吐出三四口門牙!


    隻聽少年書生喝道:“你嘴上再敢不幹不淨,少爺就摘下你歪頭來!”


    這一爭吵,把東西跨院內的旅客,全都驚動,大家紛紛探首出來,瞧到歪頭阿塗滿口鮮血的那副狼狽樣子,人心大快,有幾個還哈哈大笑。


    歪頭阿塗平素在地上欺善怕惡慣了,這下可大為丟麵,厲喝道:“小子,揚州地麵上你敢發橫,這幾天咱們閻老板過生,你倒是存心找渣來的?”說著,當胸就是一拳,往西門追雪衝來!


    西門追雪淡淡一哼,右腕一抬,伸出三個指頭,一下扣住來拳脈門,雙目凝煞,冷笑道:“少爺可不管什麽閻老板狗老板,姓塗的,你大概就是狗仗狗勢,在揚州橫行不法,今晚少爺權且饒你狗命,去罷!”


    隨手一揮,歪頭阿塗一個人像燈心草紮般被摔出一丈來外,碰的一聲,仆倒地上。


    西門追雪說完之後,再也不理他死活,返身往房中踱去。


    店夥瞧到歪頭阿塗仆倒地不起,心下大驚,連忙前去把他扶起,歪頭阿塗滿口鮮血,一條右臂,已又腫又脹,口中不住的低哼,痛徹骨髓,但情知今晚碰上了硬點子,那裏還敢再放半個屁,夾著尾巴,由店夥架了往門外溜之大吉。


    西門追雪返身入屋,點上油燈,取出懷中紙團,打開一看,隻見紙上寫著:


    “揚州是非之地,不宜逗留。”字跡娟秀,果然出之女子手筆!


    不!紙團上還隱約可以聞到一縷淡淡幽香,敢情在她纖掌上握了一陣,才染上的脂香!


    西門追雪瞧著紙條,不禁怔怔出神,同時想起方才那一聲嬌笑,多麽悅耳動人,生似縈迴耳際,曆久不散!


    呆想了一會,暗忖自己路過揚州,原無逗留之意,但寄字之人,既說這裏是是非之地,不管她是好意,抑或另有用心,自己倒偏要留下來瞧瞧到底有些什麽是非?主意已定,就熄滅油燈,上床睡覺,這一晚不再有什麽事情發生。


    第二天早晨,店夥送來臉水,一麵苦著臉道:“客官,你昨晚出手摔傷塗大爺,還得罪了閻老板,這事可就大呢,萬一閻老板責怪下來,小店……小店……”


    西門追雪俊目乍睜,朗笑道:“什麽閻老板,大不了是魚肉一方的土豪劣紳罷了,他縱容爪牙,為非作歹,少爺既然伸手管了,就要瞧瞧姓閻的是什麽三頭六臂的東西?”


    店夥給他大聲一嚷,臉色嚇得臘黃,急忙搖手道:“我的爺,你……你老息怒,閻……閻老板就是江湖上人稱淮揚大俠閻北辰,今年是他六十大壽,三天後就是壽期,閻老板大發請帖,說是要在壽誕之期,當眾封劍。”


    淮揚大俠閻北辰,西門追雪倒聽古叔叔說起過,是以微哼了一聲,店夥好像說的十分得意,接著又陪笑道:“客官,你老可真不知道,閻老板在咱們蘇北,卻沒有人叫他淮揚大俠。”


    西門追雪好奇的道:“那叫他什麽?”


    店夥雙肩一聳道:“這裏的人,都叫他閻老板,又叫他蘇北大俠,因為聽說他老人家和江南一個什麽大俠最好不過,江湖上天大的事兒,隻要他們兩位說過就算!”


    西門追雪聽得心中驀然一動,脫口問道:“你說的可是江南大俠?”


    店夥突然點頭笑道:“對對!江南大俠,一點沒錯!天下的事兒,有一南一北兩位大俠,點上個頭就算。”


    說到這裏,另外房中,有人在叫“店夥”,他連忙顛著屁股就走。


    西門追雪從店夥口中聽出被叫做“閻老板”的淮揚大俠,和自己父親還是“最好不過”的朋友,也許這是他手下的人,故意把他蘇北大俠和江南大俠並為一談,藉以提高閻北辰的身份,也許確實是事實,當年和父親名重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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