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師古冷嘿一聲,他雙腿僵盤,無法站直,藉竹竿在地上點動,支持懸空的身體,是以每發一招,必須在地上點動一下。


    此刻一招落空,又是“嗒”的一聲,右腕振動,陰沉竹一片竿影,銳嘯唿唿,宛如一天風雨,絲絲灑落!


    吟香自知和老莊主功力懸殊,能夠僥僥避開兩次襲擊,無非是仗著這一式“仙人掛衣”身法,此時死中求活,一見竿影灑來,自然又是一式“仙人掛衣”閃了開去。


    這下,直把陰魔尚師古激怒,憑自己的身份,竟然連府中一個丫頭,都無法製服,接二連三的被她閃避開去。


    一時陰嘿連聲,但聽“嗒”“嗒”輕響,手中陰沉竹,貫注內力,重重竿影,密如連珠,像排山倒海般攻出!


    漫天烏暗,數丈方圓,悉被一圈碧綠光華,緊緊包沒,勢道之厲,連久經大敵的丐幫二老鐵拐婆婆和翻天手古鬆,也瞧得眼花撩亂,驚心咋舌!


    吟香身在碧綠竿影的籠罩之下,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倒反而一片恬靜,隻是一次又一次的施展著“仙人掛衣”,身外壓力,雖然愈來愈重,但隻要一經施展身法,依然舒展自如,急如密雨的竿影,絲毫沾不上自己衣角!


    “仙人掛衣”身法,仍載在“洞元記內篇”的曠世奇學,就是比陰魔尚師古武功再強的人,也莫想破得了它。但問題是吟香和陰魔尚師古實在差得太遠,身法雖然神妙,終究要人施為的,吟香一個女孩兒家,內力有限,一二十招下來,她連續不斷,一遍又一遍的使出,漸漸感到真力不繼。雖然還在咬緊牙關,勉力施為,但已麵赤心跳,唿吸急促,身形也滯延了許多,眼看就要無法支持!


    鐵拐婆婆和翻天手古鬆,眼看情勢不對,正待聯手出擊!


    驀見一道匹練的青虹,從樹頂上飛瀉而來,朝陰魔尚師古竿影中撞去!


    “嗆!”一聲清越龍吟起處,半空中濺出一串火花,匹練似的青虹和陰沉竹的一圈綠光,同時倏然斂去!


    陰魔尚師古連人影都沒有瞧清,隻覺來人劍光強勁,功力之深,幾乎是自己生平所僅見,心頭不期一怔竹竿疾點,暴退出一丈來遠!


    定睛瞧去,隻見場中凜然站著一個藍衫少年,手上橫著一柄長劍,青虹吞吐,寒光四射!他,不是西門追雪,還有誰來?


    尚師古幾乎不敢相信,憑西門追雪這點年紀,竟會有恁地深厚的功力,尤其他會在此時此地,突然趕來,難道他們這許多人,還對付他不了?


    原來西門追雪方才正在打量“追魂金鍾”之際,經翻天手出聲警告,“當心鍾上有毒”,心中方自一怔,忽聽林後不遠處有人發話!他耳目何等靈異,身形一閃,疾如追風,一下穿入林中,直向那發話之人飛去!


    人未落地,懸空拍出一掌,一股勁疾掌風,震得枝葉紛折,叢草齊堰,等腳落實地,舉目四顧,卻不見那發話之人!


    他乃毫無經驗閱曆之人,微一停頓,便分草而入,向前搜去。這片鬆林之中,草叢十分茂密,高可及人,他分草而入,約莫走了四五丈遠,仍然不見敵蹤。心中不禁動疑,暗想:“方才說話聲音,分明由此處傳出,難道自己聽錯了不成?眼前草叢如此之深,即使輕功最高,隻要稍微一動,就會發出聲響,此刻既不見半點動靜,此人可能不在這裏了。”


    正在異付之間,忽聽左側“嘶”的一聲細響,接著七八丈遠處,枯草響起一陣“嗦嗦”響動!


    西門追雪冷哼一聲,縱身躍起,身懸半空,突然一個轉身,直向那聲響傳來的地方撲去!


    這一動作,快速無比,一閃而至,那枯草搖動,還未停止,西門追雪已是撲到,他目能夜視,但見撲到之處,荒草如戟,那有什麽人影?


    就在他縱目顧盼,瞥見一條黑影,從方才自己立腳的附近拔起,躍上樹梢,一閃而逝!


    西門追雪隻覺一股怒火,由心底直衝上來,那肯讓他逃脫,足尖點動,人已如脫弦腎箭,劃空追去!


    前麵那條黑影,輕功也大是不弱,在樹梢上倏忽起落,隻是向前急掠。雙方距離,少說也有七八丈遠,西門追雪猛吸一口真氣,施展“萬裏飄風”身法,兩三個起落,便已追上前麵黑影。雙臂倏張,懸空一劃,身形突然加快,浮空橫掠,從那人頭上越過,瀉落麵前,口中喝道:“還不給我站住?”


    那人沒想到西門追雪身法會有這般神速,隻覺頭頂上疾風颯然,一條人影突然在自己身前瀉落,一時不禁大為凜駭,霍地刹住身子,獰笑道:“小子,你是找死!”


    “死”字出口,左手一抖,三枚藍汪汪的毒疾藜,“三星入戶”,品字形朝西門追雪“咽喉”、左右“將台”三穴打到!


    雙手距離不足一丈,他出手如電,西門追雪堪堪落到地上,連躲閃都來不及,百忙之中,左手長袖疾揮,把襲到身前的三枚暗器,向斜卷飛。舉目瞧去,原來身前這人是一個五十來歲,目光陰隼的老頭,自己並不認識,那人三枚毒疾藜被西門追雪一下卷飛,似乎微微一楞,接著厲聲道:“告訴你,老夫就是追魂總管柏壽,小子,你拐帶黃鍾別府丫頭,膽子可真是不小!”


    西門追雪“哦”了一聲,右掌一攤,掌心托著那口追魂金鍾,問道:“如此說來,這‘追魂金鍾’,就是你放的了?”


    追魂總管朝他掌心瞧了一眼,獰笑道:“不錯,這是老夫掌管的執法信符,此鍾一出,見鍾之人,必被立時拘迴,應受剜目割足,投身蛇窟之刑……”


    西門追雪怒道:“黃鍾別府好歹毒的手段,不過畢某三日來,總算蒙你們老莊主款待,我也不難為你,你走吧!”


    追魂總管大笑道:“小子,你死在臨頭,居然還口出大言,哈哈,你可是還想活著迴去嗎?”


    西門追雪朗笑道:“憑你隻怕還留不住我!”


    追魂總管陰嘿道:“別說‘追魂金鍾’,塗有奇毒,沾手之人,子不過午,就是老夫麵前,也不容你小子撒野……”


    喝聲未落,“唿”的一掌,直劈而出!


    西門追雪朗笑一聲,正待出掌迎去,但目光一轉,瞥見他掌心疾吐,一陣強猛勁風之中,隱隱閃爍著一蓬細如牛毛的灰白飛針,同時襲來!他眼過靈石仙乳,千載空青,目力極強,追魂總管掌風中暗藏毒針,如何瞞得過他的眼睛?心頭不禁大怒,趕忙一閃避開去,反腕一抖,手中一枚“追魂金鍾”挾著一縷尖風,疾如流矢,直向追魂總管胸口打去。其實西門追雪練成“鴻鉤真氣”,任何暗器,隻要碰上衣衫,都會自動震落,用不著躲閃,但他連自己都並不知道。追魂總管柏壽,不僅武功極高,而且一手暗器,毒辣無比,早年在江湖上就有“追魂手”之名,自從在黃鍾別府當上總管,大家就以追魂總管相稱。要知凡是精擅暗器的人,都是能發能接,他一掌擊空,驟見西門追雪右手屈指輕彈,打出“追魂金鍾”,心中不禁暗暗冷笑,這何異班門弄斧?右掌一收之間,又疾吐而出,迎著“追魂金鍾”拍去!


    在他想來,自己二十年精研,練成專門拍擊暗器的掌風,一經出手,立時可把金鍾擊落,是以連身形也並未移動!


    但他那裏知道西門追雪練的“鴻鈞真氣”,舉手投足,不用貫注真力,真力自然貫注在金鍾上,所蘊力道,足可洞穿金石,豈是他區區掌風,所能擊落?


    隻聽慘叫乍起,一生善用喂毒暗器的追魂總管,竟然死在他為了討好主子,自己精心設計的“追魂金鍾”之下。西門追雪隻以自己武功,比從前精進了許多,但自己從沒練過暗器,方才隻是憤怒出手,沒想到舉手投足之間,就把對方擊斃。凝目瞧去,隻見追魂總管,在這轉眼工夫,麵目立時變成紫黑,心頭不禁大凜,想起他方才說過,鍾上有毒,沾手之人,子不過午,那麽自己也已中毒無疑!


    正在沉思之際,忽聽遙遙傳來幾聲叱喝,驀地心中一動,暗道:“不錯,他說追魂金鍾一出,見鍾之人,必被立即拘迴,那麽自然不會隻有柏總管一人迫來,他把自己引來到此地,正是調虎離山的誘敵之計,吟香一人,如何是他們對手?”


    心念一動,正待迴身奔去!瞥見十數丈外,正有兩條人影,輕捷無聲的飛掠而來,眨眼工夫,已到麵前!


    西門追雪目光如電,早已看清這兩道人影,一個是白發黑鬢麵如孩童的參仙婁老怪,另一個手握鳩頭杖的是鳩麵神翁戚南山!


    西門追雪原是聰明極頂的人,這一瞧清兩人,心頭立時明白,黃鍾別府決難放過自己和吟香兩人,他們敢情早有部署,在前麵埋伏高手,等候自己,追魂總管柏壽,隻是奉命誘敵之人,但他們沒想到柏總管會死得如此快法,這兩人敢情聽到他那聲慘叫,才匆匆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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