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追雪心下大奇,依言湊近板縫,往裏一瞧,隻見屋中陳設簡單,除了一張方桌,和一張木床,別無他物,桌上放著一盞油燈,燈光暗淡。


    床上隻有一條被褥,此刻臥仰著一個女子,褲腳管已被人撕開,露出膚光細細,圓潤細膩的膝蓋!


    “這......”


    西門追雪瞧得俊臉驟熱,正待轉身!驀覺這兩人好生麵熟;那雖然隻瞧到背影,好像就是前幾天和自己在馬上遇到,今晚又在六星岩前現身,自稱丁好禮的藍衫少年!


    那女的更非別人,是華山半邊者尼門下的韓倩雲!


    啊!不對,他好像在……


    西門追雪心念疾轉,急忙再湊上眼去!


    珠兒粉臉脹得通紅,瞧著他生似舍不得離開模樣,不禁又羞、又氣、又急,輕輕跺了下腳,正待自顧自轉身就走!


    隻聽西門追雪壓低聲音,轉頭說道:“珠妹,他在替她療傷。”


    珠兒籲了口氣,停住身形。


    西門追雪細聲說道:“他已經從她腿彎上起下七八支牛毛似的針來了。”


    “牛毛似的針”這幾個字,占進珠兒耳朵,暗想:那不是和自己的“散花針”相似?


    啊!不錯,那華山門下的韓倩雲,不是闖進甬道裏去,觸動機關,負傷不輕,後來被人救走,她中的可能就是天琴子老前輩埋伏在甬道入口的仿製的五殃針!


    她剛想到這裏,辛文也悄俏的過來,隻聽房中突然傳出“劈拍”兩聲清脆掌聲,接著隻聽那華山門下韓倩雲嬌聲叱道:“惡賊,你……你……你這是幹什麽?”


    西門追雪、珠兒急忙往裏瞧去,隻見韓倩雲業已從床上翻身坐起,鬢髻蓬鬆,臉色鐵青,滿含怒容!


    站在床前的丁好禮一手扶著臉頰,敢情方才那兩聲脆響,是被姑娘左右開弓,賞了兩個玉掌!他口中“啊”了一聲,苦笑道:“姑娘歇怒,在下並沒冒瀆之處!”


    韓姑娘氣得渾身亂抖,喝道:“惡賊,你……你……”


    她那裏說得出口,粉臉上不禁滾落兩行晶瑩淚珠!


    丁好禮瞧得心頭大急,一張冠玉似的臉上,燒得通紅,用手抹抹汗珠,著急道:“姑娘千萬不可誤會,小生隻是……隻是……唉,姑娘腿彎上中了十幾支淬毒飛針,昏迷不醒,在下喂了一粒家傳法毒丹藥,兀自不見姑娘醒轉,一時救人心急,隻好運用內力,替姑娘吸出毒針,姑娘要是不信,起下的毒針還在這裏,小生若有半點褻瀆,半句虛言,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他急得罰神賭咒,“小生”“在下”的口不擇言。


    同時轉身從桌上小心翼翼的取起十幾支還沾著血絲的細針,放在掌心,送到韓姑娘麵前。


    韓倩雲瞧他說得不像有假,再一尋思,不禁想起自己行進甬道,連遇埋伏,最後隻覺腿上一麻,身往下落,仿佛被人抱起,就失去知覺。


    低頭一瞧,自己此時除了褲腳齊膝蓋之處,已被撕開之外,身上依然緊紮如故,絲毫沒有異樣,深覺對方果然不是存心輕薄!


    她心念疾轉,一時隻覺自己錯怪了人家,不由隻是低頭垂淚,心中突突亂跳!


    丁好禮在燭光之下,見她隻是低頭不語,臉上珠淚滾滾直落,一副少女又羞又急的模樣,心頭著實不忍,一麵躬著身子,柔聲安慰道:“姑娘既然明白,務請相信小生,隻管在這裏安心養傷,至於那方萬年溫玉,丁好禮即使赴火蹈湯,也誓必替姑娘取到……”


    韓情雲原是隻顧低頭垂淚,但一聽到萬年溫玉,不禁倏然抬起頭來,急急問道:“丁少俠可知萬年溫玉,已落入何人手上?”


    丁好禮見她臻首微抬,臉頰上還掛著兩行晶瑩淚珠,更覺得楚楚動人,聽她稱唿,顯然對自己已有轉變,不禁心頭一喜,隻是他乃工於心機之人,此時那敢露出絲毫喜容,劍眉微微一皺,苦笑道:“小生搶入甬道,發覺姑娘誤踏翻板,身往下沉,小生救人心切,就抱著姑娘,一路尋到這裏,不知萬年溫玉是否被人取走?”


    韓情雲聽得柳眉深鎖喃喃的道:“要是被人取走,這該如何是好?”


    丁好禮輕笑一聲,俊目之中,射出西道寒光,極有自信的道:“姑娘隻管放心,在場諸人,除了戚甫山,別無高手,萬年溫玉,如被取走,舍了戚南山,決不會落入旁人手上。


    小生敢誇一句海口,無論黑白兩道,任何人取走萬年溫五,小生擔保不出一月,就從他手上取迴。”


    珠兒瞧他說得狂傲,不由迴過頭去,湊在西門追雪耳邊哼道:“這姓丁的好大口氣!”


    西門追雪怕被屋裏的人警覺,慌忙暗暗扯了她一下衣角,示意禁聲!


    隻聽韓倩雲幽幽的道:“家師走火入魔,急需萬年溫玉,師門之事,我隻要傷好了,自會去找,不敢勞動丁少俠,你也犯不著為了我,和人結怨。”


    第十六章赤城少主


    丁好禮輕笑道:“小生眼裏,還沒有戚南山這號人物?即使萬年溫玉落到最厲害的人手上,憑我這一個‘丁’字,也總得賣上幾分交情,姑娘隻管放心,一切保在小生身上。”


    他口氣居然越來越大,連西門追雪也感到此人實在太以狂妄。


    韓倩雲一雙秋波,偷偷在瞧著丁好禮,臉上白裏泛紅,低頭道:“不知丁少俠府上那裏?是那一派的高弟?”


    丁好禮瘦削臉上,飛過一絲做色,緩緩的道:“小生世居青城,不在江湖門派之內。”


    韓倩雲微微一笑,道:“那麽丁少俠和赤城山莊丁老莊主如何稱唿?”


    丁好禮微微一笑、道:“正是家父!”


    韓倩雲嬌軀一震,睜大鳳目,驚喜的道:“你是赤城山莊的少莊主,小女子多多失敬:”


    隱身窗外的珠幾,聽得恍然大悟,暗想:“難怪他好大的口氣,原來還是赤城山莊的少莊主!


    一麵俯在西門追雪耳邊,輕聲道:“畢大哥,原來他是赤城山莊的少莊主呢,江湖上把‘一城’說得還在‘三山’之上,哼,我才不相信師傅還不如他老子的厲害。”


    西門追雪不知什麽“一城三山”但珠兒說了,他就點了點頭,繼續瞧去!


    隻見丁好禮雙眉聳動柔聲道:“姑娘天人,怎麽也說出這般話來,丁好禮能替姑娘略效綿薄,已是三生有幸!”


    韓倩雲給他這一句“三生有幸”,說得紅暈雙頰,尤其丁好禮出身武林第一世家,人又生得俊俏風流,溫柔多情,芳心不禁突突亂跳!


    丁好禮見她一副又驚又喜的神色,粉頸低垂,芳心可可。


    也不禁怦然心動,走近幾步,低聲道:“如蒙姑娘不棄,小生極想和姑娘兄妹論交。”


    韓倩雲羞澀的道:“小女子怎配和少莊主論交?”


    珠兒瞧得緊抿嘴唇,差點“咭”的笑出聲來!


    丁好禮溫柔的道:“妹子天人……”


    他話沒說完,伸手去握住她的右手。


    韓倩雲滿臉通紅,輕輕一掙,沒掙得脫,也就任他握著,頭卻垂得更低了。


    珠幾站在窗外,想起自己和西門追雪相識的情景,同樣兄妹相稱唿,心中總覺得這位赤城山的少莊主丁好禮,不像畢大哥那樣正派純潔,一舉一動,使人有一種輕佻儇薄之感,同時對韓倩雲卻不禁油然生出無限同情。


    韓倩雲被他緊緊握著自己細手,隻覺心頭小鹿,雖在不住的狂跳,但周身卻另有一種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甜美舒暢!


    突然,她眼前浮起師傅枯瘦幹癟的麵貌!自從去年雙龍堡迴去,師傅一怒之下,運岔真氣,走火入魔,半身不遂,如果得不到萬年溫玉,以師傅的好強性格,極可能因此自絕……她想得驚然心驚,同時玉手一縮,掙脫丁好禮掌心,緋紅雙頰的道:“小女子心切家師安危,少莊主答應賜助,不如立時動身追去,取到萬年溫玉,我才能安下心來。”


    丁好禮微微一怔,臉上露出為難之色,柔聲道:“妹子隻管放心,萬年溫玉保在小兄身上,隻是……你必須在這裏安心養傷,我明天就得走了,先替你去找解藥。”


    “我……”韓倩雲驚愕的道:“我怎麽了?你不是已經替我起下針來?哦,你還沒替我解開腿上穴道呢!”


    丁好禮苦笑道:“妹子,你千萬安心養傷,小兄三日之內,一定替你辦到解藥,實不相瞞,小兄並沒點你腿上穴道,這是……你……”


    韓倩雲聽說並不是他為了起針,點住自己腿上穴道,那麽怎會雙腿麻痹如廢?


    心中一急,不由睜大眼睛,問道:“我怎麽了,你怎不快說,瞧你吞吞吐吐的真急死人。”


    丁好禮無可奈何的道:“妹子中的針上,淬有一種極為厲害的毒藥,叫做‘麻人草’,凡是被淬過這種草汁的暗器,打中四肢,立即麻痹無力,最惡毒的就是無藥可解。


    因為經麻人草汁浸過的針身,不但鐵色枯白,而且通體柔軟,除了梅花針一類細小暗器之外,不適宜用在其他暗器上,所以極易辨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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