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原是電光石火,一瞬間事,西門追雪堪堪被震後退,驟然聽到義弟一聲尖叫,身軀往地上蹲去,還以為禿頂叫化,暗下毒手,心中勃然大怒,大喝一聲:“老賊,你再不放手,小可要不客氣了!”


    “了”字才出,人已倏然欺近,左手一把扶住孫燕身子,右手驕指如戟,向禿鷹麵前晃了一晃!


    要知他在仙都山下,機緣湊巧,服下一顆“紫雪丹”之後,功力迎非昔比,此時救人情切,使出怪道人教他的那招指法,雖然他無心出手,但這一發,銳利指風,何等勁急?


    禿鷹漆如皋身為丐幫五長老之一,在江湖上算得一流高手,方才被西門追雪硬接自己一招“流雲飛袖”,自己被震後退了一步,心中已感意外。


    此時隻覺西門追雪身法極快,尤其出手奇詭,指風颯然有聲,勁急無比,居然把自己逼得無法封解。心頭大為凜駭,右手一鬆,放開孫燕,左手鼓足勁力,“流雲飛袖”往前一擋,身形同時飄退。


    西門追雪一招逼退禿鷹,伸手一扶,陡覺孫燕一個瘦小身軀,竟然異常溫軟,著手如綿。急急問道:“賢弟,你可曾受傷?”


    孫燕身子微微一震,好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驚“啊”出聲,慌忙閃出,紅著臉,搖搖頭道:“大哥,我……還好。”


    他隻被禿鷹漆如皋扣住脈門,雖然疼痛,但一經鬆手,自然還好,可是此時的禿鷹漆如皋,卻目瞪口呆,怔在那邊!


    原來他發覺西門追雪指風有異,鬆開孫燕脈腕,左手鼓足力道,拂出一招“流雲飛袖”,身子乘機疾退。但就在他飛袖出手,身形疾退之際,依稀聽到左手衣袖,“嘶”的一聲輕響!身形站定,急忙低頭一瞧,隻見左手大袖,裏外兩麵,已被對方指風洞穿,留下一個指孔!


    禿鷹漆如皋不禁瞧得心頭大駭,自己“流雲飛袖”,一拂之力,足以開碑裂石,堅如精鐵,這小子練的什麽指法?竟有如此厲害!


    “漆老哥,這是‘茅山毒指’,哈哈,想不到這位小兄弟還是茅山門下!”


    山門外邊出現一個身穿黑袍的老人,隨著笑聲,大踏步向裏走來。


    不!說他走,其實比跑還快,眨眼之間。已行雲流水,走近禿鷹身側!


    不!走到西門追雪和孫燕身前!


    那是一個年約五旬,生得臉型奇長,雙顴高聳,右眼已瞎,左眼暴突,頦下留著一撮蒼須的老人!


    斷眉丐禿鷹漆如皋,一見此人,慌忙抱拳道:“兄弟不知副堡主駕到!”


    黑袍老人陰笑一聲,用手指了指西門追雪,道:“這位小兄弟,和本堡有著幹係!”


    話聲甫落,西門追雪隻覺身上一麻,已被人家隔空製住要穴,連哼也沒哼,應指倒地!


    孫燕瞧得大驚失色,迅速從衣內掣出一柄晶瑩短劍,劍光撩動,一下閃身攔在西門追雪身前,喝道:“他是我大哥,你不能傷他!”


    黑袍老人陰聲笑道:“小娃兒,自然也少不了你。”


    孫燕陡覺眼前一花,短劍已經到了人家手上!


    不!脅下一麻,人也跟著畢大哥躺下!


    不知過了多少時光,西門追雪霍地睜開眼來,四外一片漆黑,當下納罕,舒展了下手腳。那知這一動,立時起了一陣叮叮咱咱的聲響,自己身子竟然被人家用鐵鏈鎖了起來!心頭不由一陣納罕,這是怎麽一會事?


    就在他翻身坐起的當兒,耳中聽到身邊不遠,也同時響起“當啷”聲音!


    西門追雪定了定神,運足目力瞧去,隻覺四壁是堅牢的石牆,看不到一絲天光,但黑暗之中,依稀瞧到正有一團黑影,沿著石牆,蠕蠕摸索,這就大聲喝道:“你是誰?”


    那是孫燕驚喜的聲音,接著,他人也悄悄走近。


    西門追雪一把握住孫燕柔軟的雙手,急急問道:“賢弟,你知道這是怎麽一會事?”


    孫燕輕輕將手掙脫,低聲道:“大哥,我們是被人家關起來了。”


    西門追雪奇道:“我們又沒犯法,幹麽官府要把我們關在牢裏?”


    孫燕嗤的笑道:“這又不是官府的牢。”


    西門追雪更加驚奇的問道:“這不是官府的牢是什麽?”


    孫燕低聲道。


    “唉,你不知道,這是江湖黑道中人自設的石牢。”


    西門追雪吃驚的道:“江湖黑道中人,還有自己設置的石牢?幹麽要把我們關起來?”說到這裏,忽然哦道:“賢弟我知道了,準是你叫他師伯的那個禿頂老頭,和你有仇!”


    孫燕迷惘的道:“也許是的,我不知道,他是幫裏五個長老之一,我從沒見過他……”


    西門追雪沒等他說完,突然“噓”了一聲,急急的道:“賢弟有人來了!”


    孫燕側耳一聽,果然有一陣細碎的步履聲,漸漸走來,同時還有一絲燈光,也由遠而近,逐漸射來!


    這是一間方形的石室,四周砌著堅厚的石壁,左首是一道小門,用粗如兒臂的鐵柵做成。門外是一條甬道,燈光就是從甬道一端射來,腳步聲逐漸走近,燈光也亮了許多。


    從鐵柵門口望去,對麵也是一間石室,也裝著鐵柵門,隻是裏麵一片漆黑,瞧不清被關著的是誰?


    細碎的步聲,明亮的燈光,已走到門前,那是一個青衣使女,一手提著一盞宮燈,一手托著一個木盤,俏生生的走近對麵鐵門,緊接著響起一陣開啟鐵門的聲音,青衣使女托著木盤,閃身而入!


    她這一進去,對麵石室,登時照得通明!


    西門追雪、孫燕兩人,原來擠在鐵門口,往對屋瞧去,那知這一瞧,孫燕趕緊雙手掩麵,差點驚叫出聲。


    西門追雪也瞧得目怵心驚,口中“咦”了一聲!


    原來對麵石屋中間,放著一個蒲團,蒲團上麵,盤膝坐著一個刺蝟般的老人!


    不!那人長發垂地,長須過胸,瞑目枯坐,瘦得隻剩一副骨架,但從頭頂“百會穴”起,頭、手、足、胸、腹等處,每一大穴,差不多全釘著七八寸長,閃閃發光的銀針。


    遠遠望去,活像一個刺人!


    孫燕湊近西門追雪耳朵,輕聲問道:“大哥,這人是不是還活著?”


    西門追雪惻然的搖搖頭,隻聽那青衣使女清脆的聲音道:“老爺子,請用飯了。”


    “唔!”老夫前幾天交待你的清蒸四腮鱸魚,辦來了沒有?”


    那人這一開口,竟然中氣極足,聲音嘹亮!


    西門追雪和孫燕,聽得大奇,兩人對望了一眼,急急瞧去。


    隻見青衣使女躬身道:“老爺子本堡上賓,吩咐的事,堡主自會遵辦,這四腮鱸魚,今天中午,才急馬從鬆江遠到,老爺子嚐嚐就知道了,這幾盤,也是老爺子平日愛吃的菜肴!”


    那老人振聲大笑,然後點頭道:“好,你放著就是!”


    “是!”青衣使女躬身應是,緩緩退出鐵門,然後又鎖上鐵鎖。


    兩人隻覺甚是奇怪,對屋老人既是堡主上賓,如何鎖在石屋之中?但既然鎖在石屋之中,何以他要吃四腮妒魚,堡主又不遠千裏,派人到鬆江去專程辦來?


    (四腮鱸魚,隻產在鬆江秀南橋下,其他地區僅兩腮。)


    最不可解的,那老人何以周身大穴,都釘著八寸來長的銀針?思忖之間,那青衣使女,一手提燈,一手托著木盤,已轉身走近自己這邊鐵門,伸手一推,原來鐵門上還有一個小小窗口,她從窗口端進木盤,嬌聲說道:“兩位少俠請用飯。”


    孫燕開口問道:“喂,姑娘,你們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燈光照在青衣使女臉上,看出她生得極為清秀,聞言笑了笑道:“少俠請先把木盤接過,進些飲食,自會有人告之,婢女隻是送菜飯的,旁的無可奉告!”


    孫燕憤憤的道:“誰要吃你們的飯?惹得小爺性起,一把火燒了你們!”


    青衣使女,見他不肯把木盤接去,不由大感為難,低低的道:“少俠請歇怒,婢子奉命送飯,少俠如果不接過去,婢子就要受罰。”


    對屋那個老人接口道:“兩個娃兒,她說得不錯,你們還是接下來吧。”


    西門追雪依言接過木盤,孫燕乘機問道:“老前輩,你是什麽人?”


    對屋老人笑道:“老夫此時正在進餐,古人有食不語的遺訓,你們也吃飯吧!”


    青衣使女闔上小鐵窗,逕自迴轉,燈光逐漸遠去,眼前又恢複一片漆黑!


    西門追雪關心的間道:“賢弟,你餓不餓?”


    孫燕低聲道:“大哥,江湖上人心叵測,這飯菜,恐怕吃不得。”


    “哈哈!”對屋老人突然打了個哈哈,道:“真是孩子話,江湖上人心叵測,在酒飯中暗下迷藥,無非想乘你不備之時,把人蒙翻,你們兩個娃兒,已經落入人家手裏,何用再在飯菜中做手腳?安心吃吧,雙龍堡的廚師,烹調得還不壞呢?”


    孫燕急急問道:“老前輩,你說這裏是雙龍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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