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東權發足追了下去,她就是用出吃茶的力氣來,也迫不上。


    西門追雪在她身邊伸過手去,柔聲道:“二弟,來,愚兄拉著你走好了。”


    說著,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燕曉染雙頰飛紅,心裏卻泛起了一絲甜意,任由他握著手並肩奔行。先前她感覺到的隻是羞意和甜意,一個人有飄飄然的感受,漸漸她發現奔行之際,好像一點也不吃力。急促的氣喘,和後力不繼的感覺都沒有了。好像和他手拉著手,在春光明媚,輕風徐來的湖邊漫步一般,毫不感到吃力,心中好生奇怪!


    舉目望去,原來竟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趕上祖大叔,隻是不徐不疾的和他並肩而行,一時更是驚奇不止。


    祖東權看到兩人,心頭不禁又是一怔,他自然知道燕曉染是個姑娘家,內力較差,自己這一陣子展開輕功,朝前緊追,據估計身後兩人至少也要落後二三十丈,哪知他們居然不徐不疾的跟在自己身後,不過一丈光景!


    這明明是西門追雪拉著燕曉染的手的關係了。


    照說西門追雪不過弱冠年紀,以他的內力,要跟住自己不落後,也未必辦得到,因為輕功完全需由內力支持,但他不僅並未落後,還能帶著少穀主同行。


    要知帶著一個人施展輕功,必需以內力把帶著的人托住,否則拉著手奔行,豈不就像奔行的馬匹後麵拖著一個人,不拖死才怪!心中暗暗忖道:“這位無垢山莊的少莊主和喜總管,看來都是非常之人了!”


    心念方動,突聽耳邊傳來喜之郎的聲音說道:“喂,祖老哥,你怎麽停下來了?咱們要去的地方,還遠著哩,你不用管少莊主他們,隻管跟小老兒走就是了!”


    祖東權不由又是一怔,忖道:“他使的豈不就是‘千裏傳音’之術了?這人果然是一位遊戲風塵的高人,自己差點看走眼了!”


    要知在一二丈內,對麵施展的,叫做“傳音入密”,也要內功精純,才能練音成絲,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不為第三人所覺。


    “千裏傳音”就難得多了。(當然這千裏二字,隻是誇張之詞,大概不出二三十丈罷了)因為距離越遠,要把練音成絲送到別人耳中,不被天風吹散,這人要有何等功力才能辦得到。


    所以“千裏傳音”的道理和“傳音入密”似乎差不多。但武林中隻要內功精純的人,都會“傳音入密”但會“千裏傳音”的人,卻屈指可數,最多也不過兩三個人而已,這教租東權如何不驚?


    眼看少穀主由西門追雪攜手同行,足可趕得上自己,也就依言展開腳程,一路跟著喜之郎下去。


    燕曉染偏著頭叫道:“大哥,你拉著我的手,我再也不感到氣喘如牛,後力不繼了,你好深厚的內力!”


    西門追雪含笑道:“愚兄牽著你的手,隻是稍可支持你的內力而已,這也並不稀奇。”


    “但你卻可以跑得和祖大叔一樣快,這還不稀奇嗎?


    燕曉染道:“祖大叔是我們穀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呢!哦,我看祖大叔一直追不上喜總管,喜總管的武功,一定比祖大叔還要高明得多了?”


    西門追雪隨口道:“那當然!”


    燕曉染道:“大哥,我看得出來,你對喜總管不但信任,而且認為他說的、做的都是對的,這就要完全了解他,才會對他有這樣堅強的信心,你說給我聽咯!”


    西門追雪道:“你要我說什麽呢?”


    燕曉染道:“大哥所知道的喜總管咯,都說給我聽。”


    西門追雪道:“有許多話,目前還不能說。”


    燕曉染眨著眼問道:“為什麽呢?”


    “這是喜總管特別交代愚兄的。”


    西門追雪道:“因為他的來曆還不宜讓人家知道,愚兄隻能告訴你一點,他是一個有大本領的人。”


    “這點大哥不說,我也看得出來。”燕曉染道:“這麽說,他說的話,都靠得住了?”


    “這個自然!”


    西門追雪笑道:“你別看他平時說話嚕裏八嗦,但遇上正經事,沒有把握他是不會胡說八道的。”


    燕曉染喜道:“大哥,這麽說,他今晚要我們跟他走,一定是爹行蹤有了著落了?”


    西門追雪微微頷首道:“我也這樣想,不然,他不會隻要我們三個人跟他走了。”


    燕曉染興奮的道:“大哥,那我們就快些追上去咯!”


    西門追雪笑道:“你不用急,喜總管就在前麵,我們隻要跟著他就好。”


    他們緊跟著祖東權,不徐不疾,一直保持了尋丈來遠。


    祖東權現在心裏已經明白,憑自己的能耐,是迫不上喜之郎的,但人家一路跑了下去,自己總不能落後得大多。是以還是盡他的能力,施展陸地飛行,輕功提縱,緊跟不舍。


    喜之郎似乎知道祖東權已經不再和他比賽腳程了,也就沒有方才那樣扛著肩急奔,腳下稍為和緩了些,但還是馬不停蹄的跑著。


    這一來兩人的距離也漸漸拉近了,現在還差個十來丈光景,總算給祖東權稍稍扳迴了一點麵子。


    祖東權方才隻顧追著前麵的喜之郎,根本沒有機會向兩旁打量,如今目光朝四周略作打量,才發現喜之郎走的竟是鄉村問小路。


    四周黑越越的,隻有遠處才有疏朗朗村落,仔細辨認,好像已過了八鬥嶺,左首有一條寬闊的大江,那該是池河了。


    他(喜之郎)沿著池河一路朝北,那究竟是要上哪裏去呢?自己和他一直保持了十來丈距離,連想問問他都無法可問!


    但祖東權究竟是多年的老江湖,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是了,他一直不讓自己追上他,敢情就是不讓自己有問話的機會,好,不問就不問,看你跑到哪裏去?”


    喜之郎好像算得很準,以祖東權的一身功力,跑上一個通宵,也足可支撐得住,燕曉染體力不足,但有西門追雪同行,也不成問題。


    因此他跑在前麵,硬是不肯停下來休息。


    除夕晚上,有星無月,當然說不上月落參橫,但此刻已快近醜未寅初,這一路奔行,一口氣足足跑了二百四五十裏。


    前麵的喜之郎終於停下來了,聳著肩,轉過身來,笑嘻嘻的拱手道:“恭喜少莊主、少穀主、祖老哥,新年新歲,萬事如意!”


    祖東權問道:“是不是已經到了?”


    喜之郎嘻嘻一笑道:“咱們從年尾跑到年頭,足足跑了兩年,一共是二百六十五裏,也該歇歇腳了。”


    燕曉染道:“喜總管,你說在這裏歇歇腳,那是還沒到地頭了?”


    喜之郎搔搔頭皮,傻笑道:“地頭,哈,那還遠著哩,大家先坐下來,吃些點心,大年初一,少不得要討個彩頭……”


    原來他脅下還挾著一個紙包,放到大石上,慢吞吞的打了開來,裏麵卻有七八個小包,他把每一個小包,逐一打開。


    一麵嘮叨的道:“這是高(年糕)中,(粽子)年年高中榜首,這是百年好合,(百合)這是永結同心,(蓮子)這是早生貴子,(棗子)這是壽比南山,(炒麵)這是發財發福,(饅頭)這是大富大貴,(扣肉)哈哈,這樣夠了吧?”


    燕曉染問道:“這些東西,你從哪裏弄來的?”


    “嘻嘻”喜之郎得意的笑道:“自然是閑雲居廚房裏弄來的了。”


    祖東權道:“喜總管果然早就準備舒齊了!”


    “這還用說?”


    喜之郎聳聳肩道:“當總管本來就比你老哥當護法要辛苦得多,譬如咱們一起出來,當護法的可以不管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但當總管可不能不管一行人的吃住,不然,還能叫總管嗎?”


    燕曉染道:“吃的東西,你帶來了,住呢,你要我們住到哪裏去?”


    “哦,嘻嘻!”


    喜之郎抬頭看看天色,說道:“小老兒早就替大家包下了上房,待會保你們睡得舒舒服服!”


    祖東權笑道:“喜總管,你別吹牛了,這條路上,別說客店,就是有村落,也隻是些貧苦人家,哪來的上房?”


    “你不相信?哈,小老兒幾時說過謊,我說包了上房,就是包了上房!”


    喜之郎一麵指指石上的食物,說道:“大家快些吃了,天快亮了,咱們奔波了一晚,還得早些趕去休息呢!”


    大家跑了這許多路,確實感到有些饑餓,也圍著坐下,各自吃了起來。


    喜之郎從懷裏摸出一個紙包,打了開來,笑道:“劉、老兒不想發財發福,大富大貴。也總得討個吉利,這是長生果,(花生)吃了長命百歲!”


    一麵取出酒瓶,打開瓶塞,咕的喝了一口,就剝著花生下酒。


    燕曉染走到他身邊,在大石上坐下,偏頭問道:“喜總管,你知道爹在哪裏,對不?”


    喜之郎一邊剝著花生,一邊嘻的笑道:“少穀主,出門在外,最好少開口,咱們不是去了嗎?到時自會知道,這時候還是把肚子填飽了才是正經。”


    燕曉染聽出他的口風,心中喜道:“喜總管,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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