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六章[歲月如刃]


    諸葛謹……


    每次她這麽連名帶姓的喚他,諸葛謹的心都會一擰,他眼前,總能閃現當初他被囚刑獄,而她不顧刑獄黑暗幽深,還有那想躲也躲不開的刑囚之音,來看他。當時他心中大體的感覺便是自己是被世界拋棄了的。便是連他的父親母親都不屑來刑獄看他一看。他是被嫌棄的所在,哪怕錦陽所有花樓的姑娘都當他是個浪~蕩子,都想著與他一夕貪歡,然後一躍嫁進承慶王府,便是連他自己都以為自己就是個花心遊蕩子。


    定輩子或許注定無法改變。


    可她來了,隔著厚重的鐵門,她說,她信他。


    便是天下人都不信他又如何,她信。


    那一刻他便發誓,不管將來發生什麽,這個姑娘,他要護一生一世。便是用自己的命去換她的命,他也心甘。


    也許從那時開始,她便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光亮。


    他不想放手也不能放手。就在他滿心歡喜找到心中至愛之時,她卻要另嫁。那一刻,他想過毀掉她,毀掉她,同時也毀掉自己。他想,也許那樣,他的心便不痛了,而她,也會永遠屬於他。不會再有旁的男人染指。


    可是,終究舍不得啊……最終,她別嫁,而他,再次過迴那種眠花宿柳的日子。


    他告訴自己,隻要她幸福,隻要她開懷,便是在旁邊看著也是好的。他一次次在深夜裏被噩夢驚醒,一次次夢到她周身染血,便那麽目光幽幽看向他。可夢中的他,無能為力。他開始恨。恨自己,恨諸葛翊,甚至恨她。


    為什麽把他逼到這個境地,退,無路。進,無門。後來傳出她己亡的消息,他心中痛的無法言語。卻不能否認。其實,他心中也是一鬆的。她死了,她再不會屬於別人了。他沒有得到,阿翊也得不到了。


    就讓她安靜的長眠於地下吧。


    百年後,千年後,他隻盼著下輩子。他們能更早些相遇。


    下輩子,他一定會像阿翊一樣。是個謙謙君子,不會再是個風~流浪~蕩子……下輩子。


    可她又出現在他麵前,而且顯然阿翊早己知曉一切,可他們卻瞞著他。阿翊瞞著他。他也無法說什麽,畢竟她是他的妻。可是她呢……她明知他在意她,在意到不顧一切。可她明明在世。卻始終沒有告訴他知言片語。


    這種欺騙,終究讓他不能接受。


    如果毀滅可以磨滅一切。他選擇,走向毀滅。“我來帶你走。”輕輕的吐出這句話,諸葛謹目中含笑的望向雲歌。帶走她,隻要帶走她,便等同於毀了阿翊,這是他此行的目的。


    雲歌似乎有些接受無能,目露疑惑的望向諸葛謹。


    他此時出現在這裏,其實己證明了一切,可心中,雲歌始終不願承認,最終,他與她,竟然背道而馳。他真的投靠了楚王嗎?以他的心性,又怎麽會甘心居於楚王麾下。他便是喚諸葛楚一聲‘皇叔’又如何。在那人心中,親情根本就是個負累,他的心中,隻有有用和無用之心。有用之人,他會禮遇,無用之人,他會舍棄。


    便如上一世的她。


    這一世,她終於翻然悔悟。明白權勢不能代表什麽,人活著,真正感到快樂才是最重要的。


    她與諸葛翊,鬧過,別離過,彼此傷害過。可就算再彼此傷害,與他在一起,她才會覺得快樂。也許有些人覺得她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當初傷的那樣深,怎麽能輕言原諒。可人生在世,不過短短數十載,這其中還隨時發生一些意外之事,將這幾十載縮成幾載,或是幾個月。


    她不想到了那時,才來後悔自己當初為何固執偏執。所以,她選擇原諒……


    她能明白這個道理,她希望諸葛謹也能明白。


    迎上諸葛謹深沉的目光,雲歌搖搖頭。“……我不會離開王府,阿翊離開前叮囑過。讓我務必在王府等他。他會迴來的,一定。”


    “明雲歌,你別傻了,我說了,你的阿翊己經死了。死在血肉橫飛的亂軍之中。你留在這裏,最終隻能落到楚王手中。你的一身醫術,楚王早己覬覦多時,而且他心中一直暗恨你的欺瞞。


    難道相比跟我走,你寧願落到楚王手中?”諸葛謹冷笑反問。


    雲歌也迴以淡淡的笑。便是到了此時,她終不願與他交惡。


    “難道和你一同離開,真的好過落在楚王手中。阿謹,別傻了,你我都明白,這本沒什麽兩樣。你即投了楚王,我終究還會落到他手中,差別隻在於我在落入他手中前,還曾被你玩弄於掌心。與你那樣,我倒寧願幹脆的被他所擒。


    你也說了,我的一身醫術,他始終是需要的。


    用我這身醫術,自可保命。


    便是真的無法兩全,大不了一死便是。我己死過一次,也不在乎再來一次。”說這些話時,雲歌竟然還能笑。


    諸葛謹簡直心痛如絞。她怎麽能說的這麽輕鬆……怎麽能這麽輕易的將‘死’字訴諸於口。“不會,楚王答應我,不會傷你分毫。”“他的話?你信?”


    “……我隻能選擇相信。”諸葛謹眉頭也沉了沉,可還是嘴硬的道。


    “阿謹,我們怎麽走到這一步?當初,我是真心當你的朋友,是知己。為了朋友我可以不顧一切。


    現在想來,我那時真是傻。闖什麽義莊啊?若那時不理睬你,你其實也傷不得性命,不過是在刑獄多受些苦罷了。也許,便沒有此時的一幕了。”也許,那時她冷眼旁觀,那麽他便不會最終將她裝進心裏,也許,他和她,都可以活的輕鬆些。


    他也能不顧這所謂舊情,痛快的將她擒下。而她,也能從容的應對一切。


    “我不悔。今天不管你願不願,我總要帶你離開的,雲歌,得罪了。”時間緊迫,其實他並沒這許多時間與雲歌‘閑話家常’,可是他還是與她說了這麽多,他心中期望著她最終能點頭,能甘心隨他離去。可注定是他的奢望罷了。


    諸葛謹欺身上前……


    這時候,幾道風聲迅速欺近,隨後不由分說與諸葛謹纏鬥到一起。從身形看,該是隱在暗中護她的承元王府暗衛。暗衛的功夫不俗,隻是諸葛謹功夫竟然也頗高,一時間,幾人纏他一人,竟然鬥了個不相上下。不過好景不長,聽到院中的聲響,門被粗魯的推開,隨後有人執劍衝上前來。


    “保護世子爺……”隨後不由分說加下戰局。


    來者功夫竟然也不俗。


    至少在雲歌眼中,暗衛們迅速變招防守,可轉眼間,便己死傷過半。雖然對方也有負傷倒下的。可比起人數來,顯然,承元王府處於弱勢。


    想來諸葛謹在入府時,己經處理了一大部分承元王府的護衛,便是暗衛,明顯也被他‘清掃’過,隻餘就近幾個。


    “住手。”雲歌一聲厲喝。小小的人,此時氣勢竟然也如鴻。諸葛謹一驚,生怕雲歌不顧一切的闖入劍陣。揮手示意手下人馬後撤,而餘下的幾個暗衛也退後,最終擋在雲歌麵前。很是緊張的場麵,可雲歌卻有些分心。


    在大華夏之時,她有個很大的樂趣便是看小說。


    話說這個喜好,似乎也帶到了這裏,她也ting喜歡叫外出的婢女給她帶些話本子迴來看。不管是古往今來,到了這種關鍵時刻,似乎隻有兩個可能。


    一個是她搶過護衛的劍,自己橫在脖子上,以自己的命逼退敵人。


    隻是雲歌發現,要想完成那樣驚險的一幕,其實也是頗難的……先得能搶過護衛的劍,身邊的暗衛訓練有素,如果輕易便被搶了劍,那他們會悲憤的撞牆殉職。再則是能命令餘下的暗衛眼睜睜看著她命懸一線,這點不比讓他們失劍來的輕鬆。身邊暗衛,代主人死是其終極歸宿,他們怎麽可能讓她有這樣危險的舉動。


    那隻能期盼第二種了,那便是到了緊要關頭,一定會有個騎白馬的王子出來搭救。


    而且出場方式會很張揚……


    自然,這些都是話本子和小說裏寫的情節,現實中,雲歌被擋在暗衛身後,場麵依舊劍拔駑張。他們都是諸葛翊訓練出的暗衛,其實等同於承元王府的死士,如果她不開口,他們會拚死護衛她。可是雲歌清楚,自己還是不夠心狠,無法眼睜睜看著這些諸葛翊費盡心思訓練出的暗衛皆死於她眼前。這等同於斬了他的臂膀……


    “雲歌,你的心太軟了。不過幾個暗衛罷了,死便死了。他們為護主而死,死得其所。”諸葛謹似乎在教導雲歌如何當個合格的主人,語氣溫柔的道。


    雲歌身子不由得顫了顫。


    她發現她有些不認識麵前這個異常俊美,臉上帶笑的男人了。


    他是諸葛謹嗎?


    那個曾夜闖她的香閨,不管不顧給他講了經曆的諸葛謹嗎?那個愛說愛笑,曾經以逗她為樂的錦陽貴公子嗎?歲月真的是把利劍,將曾經一切的美好打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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