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五章[黃泉路上也相陪]


    那護衛隻得耐著性子繼續等。腦中幻想著待將承元王府的嫡長孫抱迴皇宮,陛下會打賞他什麽?銀子……還是金子。


    等啊等,終於,天亮了,屋中人似乎也瞬間活了起來,再次出來進去的忙的熱門。那護衛突然躍下牆頭,用劍柄攔下一個從屋裏出來的丫鬟。


    那丫鬟顯然被嚇的不輕,整個臉毫無血色。那護衛冷哼一聲,覺得這些下人真是沒用,他好歹也在莊子呆了幾個月,看到他,至於這般驚嚇嗎?下一刻又有些疑惑的擰了擰眉,他平日一般呆在屋ding或是自己的房間,很少出來走動,對於這莊子的奴婢稱不上熟悉。可莊子裏的人他都見過,稱不上相熟,起碼會覺得眼熟,麵前這丫鬟,他覺得陌生。


    不過他想著也許是新買的丫頭,畢竟生孩子事多。人手不夠也是正常的,所以隻是蹙了蹙眉頭,並沒有懷疑什麽。“屋中情形如何了?”


    那丫鬟被嚇得半死,聽這護衛隻是問屋中情形,臉上神情鬆動了些。


    “還在生,姑娘疼了一天一*夜,婆子吩咐我去灶上給姑娘端些參湯來。”那丫鬟怯生生的道。護衛一臉嫌棄,死便死吧,還喝什麽參湯,可小的還沒出來,皇帝可是吩咐務必要將孩子抱迴的。大人死便死了,也省得他動手。可孩子卻不能有事。所以這護衛並未為難那拿參湯的丫鬟。


    那丫鬟很快出了院子。


    那護衛心中隱有疑惑閃過。半晌後,他才反應過來,這院中便明灶房。那丫鬟出院子做甚。


    又想到剛才出去的那丫鬟好像端著一個不小的木盆,盆上蓋著一方染血的帕子,他覺得汙穢,便沒有理會。難道……這樣一想,那護衛也顧不得產房不吉了,一腳踢開了房門。


    進屋一看那情景,那護衛便是一驚。


    內室的簾子挑著。他側身便能看到內室的情景。濃重的血腥氣息撲麵而來。那護衛顧不得避諱,幾步便到了內室。他看到自己‘保護’了幾個月的承元王府世子妃便那麽毫無生氣的躺在chuang上。他上前探了鼻息。果然沒了生氣。而屋中幾個婆子淩亂的倒在地上,地上汙水橫流,顯然是這些婆子端著血水打算出去時,被人暗算。以至盆子翻倒,血水流的到處都是,乍一看,很有些慘人。


    這護衛很是見過些慘景,可覺得畢生所見,也不及此時。那女子便那麽毫無生氣的躺在chuang上,身*下被褥淩亂,血幾乎染紅了半張榻。


    很難想像,一個人身子裏會有那麽多血。這樣的流法。那護衛心知,這人必是沒救了。隻是孩子……那護衛最後看了一眼屋中慘景,迅速轉身去喚同伴。


    他們一同來的有三人。三人都是宮中精銳,若是讓人在眼皮子底下搶了孩子,迴去是注定要丟了腦袋的……隻是生孩子這般無聲無息吧,那護衛心中疑惑也隻是稍縱即失。


    想著流了那麽多血,恐怕孩子出生時,大人己出氣多入氣少了。


    至於孩子。折騰了一天一*夜,恐怕身子也弱的很吧。所以沒哭聲倒也不難理解。隻恨那剛剛裝做被他嚇到的丫鬟打扮之人。


    這護衛動作很快,轉瞬間便出了院子。


    就在他出了院子去喚同僚之時,一個人飛縱而來。那人雪白衣袍有些淩亂,衣服下擺甚至染了汙漬。明明謫仙之姿,此時卻頗有幾分狼狽。可他似乎毫不在意,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望向屋子方向。


    屋門洞開著,此時看去,便如一張等著吞入獵物的獸口。黑幽幽的,透著幾分不祥之氣。雪衣人步子微頓,臉上有恐懼閃過,隨後似乎決定了什麽,邁著大步進了屋子。當他側身看到內室一幕之時,一張臉瞬間慘白,好似冬日的雪瞬間覆到了他的麵上,是那種死寂的,慘烈的白。


    他有些不敢相信,不由得出手揉揉眼睛。這個動作他做了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很傻。他目力很好,而且此時己天明了,屋中透著薄薄的晨光。晨光裏,更顯室內淒慘,滿地的血水漸漸幹涸,像個醜陋的疤痕般覆在青石地麵上。還有那染血的chuang……


    那麽多血,那麽多血。見到那血痕,雪衣男子身子一晃,險些便真的摔倒在地。


    可他似乎還是不信,一步步走進內室,絲毫不在意踩到了那四溢的血水,不在意那血水濺到自己雪白的袍子下擺,雪色瞬間夾雜上紅。


    便像那開在冬日薄雪下的梅。


    一簇簇,一朵朵。卻透著奇冷之感。他做了與剛才那護衛相同的動作。隻是他做起來時,手是顫抖的,男子修長的手指有些痙攣的抖動著,飽滿的,修剪的圓潤合宜的指甲透著異常蒼白的顏色。


    近一點,再近一點,終於,他的手指平穩的停在她的鼻下。沒有,什麽都沒有。


    仿佛一瞬間,整個天地都是空茫的。有那麽一刻,雪衣男子臉上帶著迷茫,似是不知自己在做什麽?自己為何來此?


    可鐵打的事實敲得他頭疼yu裂,便是想要逃避也不能。


    他便那麽怔怔的半彎著身子,手指直直的,一直放在chuang上那女子鼻前。一直,一直,也許在他心中,這麽一直試著,終是能試出氣息的。


    他不相信,他也無法說服自己相信。怎麽能?怎麽會?


    他想過與她無數種結果……他們相守到老;他們相忘於江湖;他另娶,她另嫁;甚至她從此在他的世界中消息。可是,他沒想過她會死。她怎麽會死呢?不會的,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她死了,他要怎麽活?他要怎麽活下去?


    他覺得,自己整個世界似乎瞬間崩塌了。


    他後悔,後悔自己為何要委屈了她。他想起他們曾擁在一起,然後她一臉笑意的用手將他的手輕輕放到她的小*腹上,讓他感覺他的精血在她的腹中漸漸長大。她說,希望是個男孩,這樣王府便有了繼承人,便是他的母親不喜她,也不會強迫他納妾了。


    他當時怎麽迴的?


    好像是笑著點了她的額頭,數落她一天到晚,小腦袋胡思亂想。並且說,他不會納妾,永遠。


    可是誓言猶在,她呢?她去了哪裏?這便是他拚盡一切所求的嗎?這便是寧願委屈她求來的嗎?不,不是的,這不是他想要的,他從來不想委屈她。


    隻是,時事所迫。


    他不得不……


    他是承元王府世子,是父母唯一的子嗣,承元王府,是他的責任。雲歌與承元王府,他都要護,而且要護好。可最終,他還是委屈了她。他知道她傷心,她失望。可是他想著,他們的時間還長,便是她暫時心傷了,他總能替她補迴來的,隻要等他安排好一切。


    不管是母親還是铖帝,再想傷她,他都不會允許。


    為什麽?她不多等他一些時候,為何?這麽匆匆便走了,她走了,留他一個人。怎麽活?怎麽活?此時他的鼻端是濃濃的血腥氣息,這些都是她的血。


    她流了這麽多血,會不會感覺很冷啊。


    他想,他該替她取暖的。他又想,她從來幹淨,一定不喜歡這般血淋淋的躺在這裏。


    所以,他緩緩收迴指尖,去找木盆,去打清水,然後細細的替她擦拭。很多血,她身子裏的血似乎流盡了。他又起身替她尋了件幹淨的裏衣,動作輕柔的替她換下,又將她身上的錦被撤走,換了幹淨的。又順便拭幹淨了滿地的血汙。


    這樣她睜開眼睛是不是會歡喜。


    她從來都喜歡幹淨,雖然嘴上不說,可每次他與她親近,他都把自己裏三遍外三遍的洗淨,她的鼻子很靈,小狗似的,若是他身上有絲毫別人的味道,她都會擰著眉,而他最不想看到的便是她擰眉,所以為了她,他自己也極力做到幹淨。


    如今,他親自動手,將她收拾幹淨,將屋子收拾幹淨。


    她醒來,會不會歡喜。


    他想,自己好久沒有抱她了。不知再抱她,她會不會羞澀的縮進他懷裏。


    可她怎麽還不醒呢?她睡了這麽久,為何還不醒。


    他隻要她醒,隻想她醒。什麽孩子,什麽承元王府,什麽側妃,什麽另娶,他都不在意了。他隻要,她能醒。


    臉上有些濕,難道下雨了嗎?老天也在替她哭泣嗎?她不醒,他便陪她一起睡吧。最終,他走向chuang榻,脫靴上去,平靜的躺在她身邊……


    雲歌,黃泉路上那般孤寂。有我相陪,好不好?


    ——————


    王相進來時,一眼便望到內室榻上躺著兩個身影,一個是自家姑娘,一個是……那一幕,幾乎讓他落淚,他知道自家姑娘己經……千算萬算,終究功虧一簣。


    世子何必如此,何必。


    他踉蹌著上前。幾乎不敢去看chuang上那年輕卻了無生氣的女子,隻急切的出手扯了諸葛翊的衣擺。


    然後急急的道。


    “世子爺,婆子說姑娘生的是個女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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