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公看著南書房裏並排坐著,穿一身錦衣衛曳撒的兄弟倆,都狠狠的瞪著他。


    他依然那麽平靜:“被兩位殿下扒了衣服的錦衣衛已經處斬了,早些歇著罷。”


    兩人都不吭聲,門一關就都扒了衣裳扔在一邊兒。


    蘇檀說:“要不你還是采納我的意見罷,不誅鄭氏九族,先把寧國公斬了就行,省得他再拿父皇遺旨出來。”


    “你當我不想,父皇早就算到我會這麽幹,所以那老東西的人頭掛著別人的命呐。”


    蘇檀眨了眨眼睛,問道:“掛著何人的命?不能又是悅兒罷?”


    蘇枳看了他一眼,躺到地毯上不動了,說道:“不是”


    蘇檀突然明白了,盤膝坐在地毯上,說道:“是我的命啊,我怎麽覺得父皇在耍咱倆玩兒呢?”


    “可不就是嘛,他的孫子都當了皇上,他在孝陵還能把咱倆困在宮裏出不去,的確沒人比他適合當皇帝了!”


    蘇檀也負氣的往下一躺:“本是那代人的恩怨,非要把咱們都算計在內。難道當年就看不出太子當不了皇帝嗎?又何必費這麽多事,非要在這個時候才逼你繼位。”


    “四哥,其實我知道你不是想不明白,父皇當年立下的規矩,儲君立嫡立長,他認為那才是正統。是四十萬秦家軍讓他擔憂了一輩子,五舅承認父皇最適合當皇帝,所以甘願跟隨。這其中有一部份原因是母妃,她為情所困。”


    “所以,你還是隨了母妃的性子。”


    蘇枳覺得心裏不舒服,他承認蘇檀說對了,自己也是寧要愛人而不要天下。


    可他又不願意承認自己同母妃一樣,畢竟她愛了不該愛的人。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其他人眼裏,特別是寧國公和秦將軍眼裏,蘇枳愛的就是他不該愛的人。


    蘇檀情緒有些低落,躺在蘇枳身邊說道:“我來時就知道不能輕易出去,所以我也算是有備而來,可誰知道五舅一出來把我的人馬全困住了,他還真不愧戰神之名!”


    “冷血戰神,愚忠罷了,不僅困住你肅王府人馬,就連我調動的人還有世寧的那些暗線,全被他挖出來控製在手裏。當什麽皇帝啊,我不過是個傀儡!”


    蘇檀倒吸一口涼氣:“我算是明白了,為何父皇害怕五舅,其實他完全具備了當皇帝的資格,父皇不過贏在了把母妃困在身邊這一件事上。”


    “不,是因為我的存在,五舅用他的方式為我謀劃,因為母妃是他們五兄弟最憐惜的妹妹,愛屋及烏我便被困住了。”


    兩兄弟已經無計可施,秦將軍和寧國公則按部就班的在籌備蘇枳登基各項事宜。


    如今蘇枳拒不處理朝政,一本折子也不肯看,這一切便交給內閣,寧國公最後定奪。


    蘇枳瞪著麵前這個老頭兒:“你這不處理的很好嘛,又有強大的鄭氏做後盾,這個皇帝你來做好了,我要迴北山了,現在入秋該收稻子了,家裏忙不過來。”


    蘇檀最近也學會了胡鬧,便扯著蘇枳說道:“我去幫你罷,不然真忙不過來,那麽好的稻米要是來不及收割可就太浪費了。”


    “那快走罷,收完稻子沒多久就封江了,到時咱們鑿冰打魚。”


    “好主意,寧國公不用送了,你忙你忙。”


    “胡鬧也要有個限度,陛下請試龍袍。”


    秦將軍攔在了門口,後麵有宮人魚貫而入。


    的確,容忍是有限度的,蘇枳還是穿上了龍袍,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暫時保住他在乎人的命。


    這裏包括蘇檀,本來進京之前這裏就要他死,可蘇枳硬是逼著寧國公跟秦將軍改了主意,留了蘇檀一命。


    代價是蘇檀率先撤藩,邊關軍權交與都司。


    高祖蘇尚賢總計有十六個兒子,兩人夭折,還有先皇也就是他的長子已經殯天。


    在京有蘇枳和蘇檀兩人,在外還有十一人,全部由新君,也就是蘇枳下旨召迴京城,來祝賀新君登基。


    中山王秦淵任大都督,掌管全國衛所軍籍。


    京軍四十八衛,都指揮使是楊將軍,就是那個跟蘇枳一同征討韃靼的人。


    在皇帝登基之後,禁軍統領將換成原燕王府護衛統領葛林。


    錦衣衛指揮使,原定是鄭嶸,也就是平哥兒。


    不過人家撂挑子走人了,就換成了馮守禮。對,沒錯,就是那個順天府都司的千戶。


    這個人當初被蘇檀押送京城,因為悅兒不信任他的歸順。


    直到蘇枳迴來她才知道,馮守禮一直是蘇枳的人。


    播州軍是個威脅,領主是鎮國公的親哥哥,所以被圈禁的鎮國公被放了出來,但全府上下不得再入朝為官,除了必要家丁不許養兵。


    蘇枳跟蘇檀兩兄弟走在禦花園裏,到了小時候偷魚吃的荷池邊,兩人站住腳看著錦鯉,再抬頭看向後宮。


    蘇枳苦笑著:“這後宮裏住滿了人,卻沒一個與我有關。”


    蘇檀問:“你想迴翊坤宮看看嗎?”


    “不想,我想迴南三所。”


    “那裏如今荒廢了”


    “四哥,已經撤藩了,不如以後你就留在京城罷。”


    “你就不怕我搶你皇位?”


    “求之不得,要搶就快些下手,要不要我配合你一下?”


    兩兄弟相視大笑,然後又都很無奈的看著這偌大的皇宮。


    在被逼著繼位之前,蘇枳想過有一天自己坐上那個位子,可真的這一天輕而易舉的到來,他卻無比厭惡那個位子。


    直到現在,他也沒坐上去一迴。


    蘇檀也曾想過,可事到如今他也不想了,到真的很喜歡蘇枳在北山那個家。


    無數次兩兄弟仰望星空,說著那裏的山水那裏的稻田和那裏的人。


    蘇檀說:“突然覺得人生好無趣,總是被各種人各種事束縛。小時候在南三所我就發誓自己將來定要坐上皇位,可那天你把我按在南書房非要讓我繼位時,我就放棄了從小堅持的那個想法。那個位子旁人看到的是滔天的權勢,而我看到的是孤單冷清的漸漸死去。”


    蘇枳苦笑,看了蘇檀一眼,又轉迴頭去看星空了:“所以了,從小我們倆就在一起,魚一起偷也一起吃了,如今困在這裏也別扔下我一個人。”


    “你登基後我真得離開,還要去北山把悅兒給你接迴來。至於這皇宮裏幾代的女人,你還是趕緊下令建個皇家別院,把她們都搬過去罷。這些人整天不想別的,就是爭來鬥去的沒完沒了。你不把她們搬走,到時悅兒來了得被她們鬧騰瘋了,保不齊給你來個離家出走。”


    “你在京城罷,你的封地還是你的,人就留在這兒別走了,不然我會覺得自己被你拋棄了。四哥,我是出於真心留下你,從小在這宮裏,包括母妃在內,我唯獨覺得你一個人是我的親人,你要是也走了,我的人生也太悲哀了。”


    蘇檀沒迴答,也沒去看蘇枳,兩兄弟就在禦花園裏看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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