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家人都死了,現在也隻有你府上那個雲蓮生一人。”


    秦淵說出這話相當平淡,蘇枳卻是十分不解。


    “五舅,難道你對雲洛姬一點感情都沒有嗎?可是她保下了世寧啊!”


    “沒錯,這是我欠她的。她是個好姑娘,可我早就屬意他人,便無法再還她的情。雲家為此付出的代價我也知道,可為了天下萬民我顧及不了。”


    “好,那不說雲家,世寧呢?難道你隱藏這麽多年,連世寧都不管嗎?”


    “世寧很優秀,如今能把我留給他的產業做的這般大,出乎我的意料。”


    秦淵是老懷以慰了,可蘇枳卻憤怒至極。


    “你知道這些年世寧吃過多少苦嗎?你知道他一直被追殺逃亡的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嗎?你知道他一直認為秦家就他一個人了,而且還隻是個養子,當我告訴他,其實他是秦家真正的兒子時,他哭了多久你又知道嗎?當孤單那麽多年,終於見到了我這個親人時,他有多珍惜多小心你知道嗎?”


    “我知道,可終究他是秦家人,沒有敗了秦家祖業。”


    蘇枳騰的一下跳起來,重重的拍著秦淵麵前的桌子,怒道:“你知道,你什麽都知道,卻就是那麽看著才十歲的他逃亡,無家可歸,每天擔驚受怕的活著,為什麽?就為了你說的天下萬民,為了江山,是,你說我父皇是個好皇帝,這我承認,那你呢,也要說你自己是個好將領,好臣子是嗎?


    天下,真是可笑,你連自己的親人都沒顧及過,又何談為了萬民,你的親人不是百姓,不在萬民之中嗎?


    別拿大義企圖說服我,你們這些人的話我一句都不相信。”


    對於蘇枳的質問,秦淵依然很平靜:“好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母親喪期未過,你還是辦好這件事再說其它罷。”


    蘇枳冷笑著,看著麵前這個無論你說什麽他都平靜的人,他覺得自己錯了,從小就錯了。


    他一直活在自己編造的英雄傳說裏,而傳說中的那個人物與自己有著血緣關係。


    他在故事裏給自己定義了一個悲情角色,就這麽負重前行。


    當終有一天他不得不爆發的時候,一切幻想突然被撕碎,讓他看見了活生生的現實。


    現實一點也不美麗,甚至醜陋不堪。


    他從正門出來,迴頭看去是冷清的將軍府,就像五舅那個冷清的性子一樣,讓人厭惡至極。


    寧國公的馬車緩緩駛來,車簾撩起露出那張蒼老的麵孔。


    蘇枳看他一眼,這一眼中滿含著他的憤怒。


    寧國公淡淡的笑了笑:“七王爺,那代人的事沒你想像的那麽簡單,能到今天這個局麵是許多人命換來的,也不要恨任何人,終究你不是個普通人,不能以個人喜好做任何決定。”


    蘇枳冷笑著:“寧國公,三朝元老,請問,這盤棋到底是誰在下?你是一顆棋子嗎?”


    寧國公依然淡淡的笑著,平靜的說道:“天下一盤棋,無人不入局。”


    “好個天下一盤棋,那為何這江山不曾姓鄭?”


    “因為隻有高祖適合當皇帝”


    蘇枳不想再同寧國公說什麽,抬步要走,卻聽車內之人又說道:“七王爺,您應當盡快平靜下來,真相如何並不重要。”


    真相如何不重要嗎?


    蘇枳現在也不想再去追究什麽真相,就目前看到的一切他不願意卻不能不接受。


    但接受是有個度的,並不是那些人給的他就要全盤收下,如今自己將被立於何地,他幾乎有了個大概的猜測。


    但是,他不接受!


    他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不見任何人,這任何人裏包括了沈悅兒。


    他的人生最初認知被打破了,這個世界在他麵前呈現了所謂的真實,而且不是全部。


    寧國公說“天下一盤棋,無人不入局”,可對於寧國公自己來說,他是甘願入局,並且是在他布完整盤棋之後。


    可對於蘇枳來說,認知被一點點打破,最終發現自己不過是一顆任人擺步的棋子,從來沒做過下棋的人。


    這兩天所打破的一切呈現出的真相,把所有的感情都撕的粉碎,於他而言隻剩下他們一家三口還活的真實。


    他跟沈悅兒的愛情做不得假,他們兩人對兒子的愛也做不得假,除此之外,他沒看到這世上還有真情。


    哦,也許還有一個秦世寧,那個可憐人也是真心真情。


    書房門被推開了,蘇枳站在門口,看著院子裏的沈悅兒還有青狐和小川兒。


    他說:“青狐,去找鄭嶸過來。”


    悅兒看著他說道:“別找了,他現在不自由,先前我派人去找過,他被禁足在府中。”


    “為何?”


    悅兒搖了搖頭:“我知道的應當沒你多”


    “我親自去侍郎府”


    悅兒勸道:“算了,別想了,明天還有許多事。現在以皇後禮製給母妃辦喪事,每日哭臨你還要去守靈,剛剛禮部來人說今晚你就要進宮不能再迴來了。”


    “你隨我進宮,命婦哭臨你需現身才對。”


    悅兒苦笑:“這一切安排裏都沒有我,你也無需爭這一時,先順利辦完喪事再說。”


    這時門外守衛來報:“王爺,四王爺進京了,正往這邊來。”


    “四哥來的真快,那我等他來一道入宮。”


    悅兒上前牽過他的手,兩人進了書房,關上門後她輕聲說:“他這個時候來還是皇上的意思,而寧國公並未曾阻攔看來他也有此意。按你當初所想,雖然錯了一部份,但他那部份應當沒變,他入了京便很難活著出去。”


    “既然他們是把我推到了前麵,就不能置我於不仁不義,畢竟四哥從十幾歲便一直同我在一起,戰場上也幾次為我解困。”


    悅兒歎了口氣:“不是我比你聰明,而是你現在固執的把自己困著不肯放開,誰還不明白他們安排的一切就是要撕碎你的幻想,要讓你硬起心腸承認自己是皇家血脈,皇家薄情還是說的淺了,應當是皇家無情才對。”


    “不,我絕不服從,你不用說了,四哥若是來了,我便保他安然無恙。”


    他固執的近乎不可理喻,可於他個人而言必須固執,這是一種堅持、堅守,不然,他將失去自己在乎的一切,往後人生便如行屍走肉,受著那盤棋的影響隻能走下去。


    失去的一切,包括他的愛人,這一生唯一因為愛他而沒放棄過他的人,他的妻子——沈悅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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