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裏的北平城絲毫不見春意,大雪還是一場接一場的下著。


    小川兒披著厚厚的鬥篷,身邊跟著兩個小太監,腳步匆匆的去往王府內宅西南角上的院子。


    進院便有婆子進去報:“元宵姑娘,總管來了。”


    待小川兒進了屋,悅兒身邊兒那些伺候梳洗的丫頭就退了出去,就夜無影跟元宵端午三人還在。


    悅兒放下手中茶盞,抬頭問小川兒:“你這急匆匆的一大早來,又出什麽事兒了?”


    候在一邊兒一直沒敢吱聲,這會兒小川兒趕緊迴道:“主子,國公爺這一口氣憋著怕是不太好哇,夜裏又一口黑血吐出來,再就人事不知了。這麽下去,咱燕王府豈不是要欠鎮國公府兩條人命!”


    悅兒迴頭看了一眼榻上半躺著的夜無影:“你可有法子?”


    夜無影拍拍腰間,那裏慣來是她放藥的地方:“我不會診病,最多是給點她留下來的藥,還不一定對症。”


    小川兒這會兒也是真急,便兩步到了夜無影麵前:“甭管怎麽著,夜姑娘先給點藥把這陣緩過去,待雲先生迴來就好了。”


    悅兒點了點頭,夜無影便拿出兩瓶藥來給了小川兒:“還魂丹這個危急時用上,另一個就是補元氣的。”


    “雲先生一直遠遠的跟著王爺,也不知何時能迴來?”


    悅兒輕聲說了一句,便發起呆來。


    小川兒迴道:“其實國公爺就是氣的,這口氣要是順過來許就好了。”


    悅兒沒接他的話,夜無影卻白了他一眼:“你說那屁話不是,他那口氣不就因那冷卓嗎,現在太後娘娘拚老命的保著,咱們又能如何!”


    “等無影的傷好了,她會去京城找冷家人清算,若是國公爺醒過來,便先拿這話寬慰著罷。”


    小川兒歎著氣,愁眉苦臉的告退走了。


    內宅管事嬤嬤來,報完府裏的事兒,又報了王妃那院的動靜:“主子,王妃那院兒一直很安靜,程姑姑那邊兒也不吃小灶,都是大廚房做什麽就吃什麽。這廚房道遠,丫頭們拿迴去涼了也沒怪罪過,都是自個兒院子裏用風爐熱熱吃的。”


    悅兒點了點頭:“她的份例也別克扣著,該給的給,別落了口實。”


    “那邊到是未曾提過份例的事,都在總管的帳上,想是要用自會去領罷。”


    悅兒抬了抬手:“沒什麽事你就去忙罷,那邊的事待會兒我跟小川兒說就是,隻是你盯著點下麵的管事,都管好自個兒的人,別給王爺捅簍子,惹麻煩。”


    “老奴這就去,主子放心,定會盯得下麵緊緊的。”


    “去罷”


    管事嬤嬤走後元宵趕緊著招唿外麵:“快進來擺飯”


    悅兒迴身去招唿夜無影:“起來用飯吧,一會兒我再幫你換換藥。”


    “不用主子換了,我自個兒就能換。”


    悅兒白了她一眼:“你可省省吧,自個兒換就糊弄事,藥也不好好上,我可不放心你。再這麽下去,怕是要賴在我這屋兒後半輩子了,趕緊好了迴你屋睡去。”


    說完倆人都笑了起來,那邊飯也擺上了,這兩人便不分主仆的坐一處吃了。


    飯後悅兒問:“我要去國公爺那邊兒看看,你可同去?”


    “同去吧,我也想看看那藥管不管用。”


    兩人往出走著,悅兒迴身問端午:“府醫可去看過國公爺了?”


    “看了,一直守在那兒沒敢走過,也用了藥行了針,就是不見醒啊!”


    平哥兒用過早飯便來國公爺這邊兒,看一眼待會兒還要出府。北平城那些燕王府的鋪子,可都他一個人管著,府裏的大小事務小川兒也都。


    跟悅兒前跟他商量。


    前後腳到了國公爺的院子,便一同進屋去看國公爺了。


    府醫守在國公爺榻前,滿麵愁容的給悅兒行禮:“夫人,國公爺這口氣是越來越弱,剛給服了夜姑娘的藥到是提了點氣兒,可也不見有醒來的跡象。”


    悅兒點了點頭:“勞先生一直守著,快些去用飯罷,也適當休息別累垮了身子。”


    國公爺的護衛一直在旁,待府醫退出去後便朝悅兒行了禮,說道:“夫人,屬下今日得往京城送信了,公爺現在這個情況,府裏還無人知曉,屬下實在擔不住啊!”


    “應該,京城也快些來人,看看能不能請來太醫。”


    悅兒過問了一番國公爺的照料情況,又叮囑一番便跟平哥兒一起退出去了。


    小川兒身邊的小太監來報:“主子,程姑姑帶著兩個宮女出府去了。”


    此時,剛出了河間府的一架馬車疾馳在官道上,兩旁守護的人不禁精壯,還各個兒神情嚴肅,目光沉著又淩厲,看上去就不是一般人家護衛,到有幾分像是軍營裏了來的。


    那馬車看上去普通,可有這麽幾個人護衛在側,這車內之人就不由得讓人猜測,定不是平常人家的平常人了。


    車內小娃奶聲奶氣的喚著:“娘親,姨母會喜歡孩兒嗎?”


    婦人溫和的聲音裏帶著忍不住的笑意迴答著:“會呀,姨母可是最喜歡你了呢。”


    車外的護衛清了下嗓子,朝向車裏問道:“夫人,可要送信過去,那邊也好有個接應,這可是越到近前越是兇險了。”


    “你這兒陣仗越大才越兇險,悄悄的走就是,莫要驚動誰去。”


    車裏的婦人應了這麽一句,便又去逗那小娃兒了,這一路上馬蹄噠噠聲,還有車輪吱牙牙,骨碌碌的聲音便伴著車內的歡笑聲。


    程瑤到了城東一處院子,門子看了一眼便直接放她進去了。


    冷卓在那正堂裏坐著,用一方絲帕擦拭著手中的劍。


    程瑤一邊進門一邊冷冷的斥道:“愚蠢,那般拙劣的計策你也能上鉤,如今王妃處境全靠太後娘娘硬撐著,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冷卓麵色陰冷的瞥了她一眼,全然沒把她這個太後娘娘身邊女官放在眼裏。


    擦好的劍入鞘,起身緩緩踱到程瑤麵前,俯下身子在她耳邊輕語了兩句。


    他嘴角漸漸浮上陰冷的笑,而程瑤則是被驚的麵色大變,驚唿:“不可魯莽,這事怕是不光惹上燕王府。”


    然而冷卓再沒答過她一句話,這會兒已經帶著人走遠了。


    程瑤愣在那好一會兒,身邊婢女喚她才反應過來:“迴,迴王府。”


    迴到王府的程瑤打發走身邊的兩個婢女,自個兒來到悅兒院外,可站在那許久還是不知進還是不進。


    次日一早,天還未見亮,悅兒便被門外壓抑又焦急的說話聲吵醒,啞著嗓子問了句:“外麵怎麽了?”


    門外聽到動靜,就趕緊迴了一句:“主子,惠質姑娘從甘州來,過了河間府沒多遠便出了事,被那冷麵鬼帶人給劫了去,這會兒還送了信來給主子。”


    聞言悅兒頓時驚的打了個激靈,坐起來問道:“小川兒,你說誰?誰被冷卓劫了去?”


    “是惠質姑娘帶著幼子遲如晦,肅王爺給派的護衛一路護送來北平,不想出了河間府百裏一處鎮上落腳時被冷麵鬼劫了去。”


    悅兒爬起來丫頭們便幫她穿了衣裳,到外屋裏小川兒沒敢把信遞上來:“防那冷麵鬼使詐,這信就奴才來拆罷。”


    小川兒看了一眼,說道:“冷麵鬼讓夫人親自去見,便肯放了惠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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