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蘇枳在城外軍營,中軍大賬裏燈火幽暗。


    葛林端著托盤進來,放到蘇枳麵前一一擺好,說道:“主子,臊子麵好了。”


    蘇枳放下手裏的信件,用力吸了口氣,歎道:“還是夫人做的臊子好吃啊,這晉王府的廚子許是不給月銀的罷,沒一口菜能吃的。”


    他顧自叨叨完就開吃了,趙廣誌從外麵進來,說道:“王爺,淩絕安插了人在輜重營,怕是離開晉王藩地這糧草就會出事。”


    蘇枳吸溜一口麵條,抬起頭來說道:“既然早晚要出事,那就早點出吧,也好讓三皇兄親眼看到才好嘛。”


    “屬下明白了,是這就辦,還是再等等?”


    “就一起吧”


    蘇枳說了這麽一句,趙廣誌就出去了。


    三更天時,帳外嘈雜起來,葛林守在蘇枳榻邊。


    晉王剛睡下就聽淩絕親自來報:“王爺,城外燕王軍營糧草燒了。”


    他此時聲音都在顫抖,而晉王騰的一下從榻上坐起來,怒斥道:“你的腦袋是不想要了,此時燒了,本王如何脫得了幹係。”


    還未待淩絕講話,晉王府就亂了起來,下人們高喊著:“走水了,走水了……”


    淩絕抬頭四處打望,頓時大喊一聲:“王爺,速速起身,走水了,走水了啊!”


    軍營裏的蘇枳看著晉王府方向,輕笑一聲:“兄弟一場,就幫三哥一把了。”


    他話音剛落,就聽身後一聲巨響,頓時火光又衝天而起,還夾雜著濃煙和刺鼻的氣味。


    葛林一把扯住蘇枳的胳膊,拖著他就躍了出去。


    可兩人後背還是被飛濺的火星點著,就地滾了兩圈才滅了身上的火,兩人跳起來時軍營四處響聲連成了片。


    趙廣誌跑過來大喊著:“營地裏埋了許多火藥,撤出去才是啊,王爺。”


    蘇枳沉聲下令:“撤”


    蘇枳帶了一千護衛還有朝廷新派的二十四暗衛,當然這些人他都信不過,所以青狐又帶了新訓練出來的新二十四衛。


    這些人統統護在蘇枳周圍,而這支軍隊的原有將領楊將軍才是真正的統帥,下麵的中層將領都是表麵上聽蘇枳的,實際他是個被架空了的統帥。


    這一場大火加上火藥,整個軍營未見大亂,傷亡慘重卻是有序撤退。


    這讓蘇枳對楊將軍刮目相看,除了站隊問題,他還是很欣賞這個人的。


    一個時辰後,這個軍隊的虛設將領和實際將領,各自在馬上看著焦黑的大營。


    四十歲的楊將軍沉著臉色看向蘇枳,兩人對視一眼後同時看向也在冒著濃煙的晉王府方向。


    楊將軍說道:“此事過大,那邊應該安排不出。”


    蘇枳迴頭看了眼大營,說道:“怕是楊將軍要查一下自己的人了,這些火藥來源何處,誰定下來的這方營地。”


    楊將軍緊抿著唇,斜了副將一眼,那副將便趕忙走開。


    蘇枳的人安排了營帳給他,楊將軍卻在傷兵那邊巡視問候,他自然也沒好進營歇著。


    而此時的蘇枳在軍營裏看到所有人不加掩飾的厭惡和責怪,那些死去的兄弟,以及現在無處安身在這冬夜裏瑟瑟發抖圍在火堆邊的傷兵。


    所有人都認定了這場災難是因了這個流放歸來的親王,還沒上戰場便被他害死這麽多人。


    最終,蘇枳還是迴了他自己的營帳,就連楊將軍都不再同他講話,甚至不看他一眼。


    天還未見亮,熬粥的大鍋就已經咕嘟咕嘟冒著熱氣,可這米粥的香氣也掩蓋不了大火後的焦糊味,還有被燒死那些人屍體散發出來的難聞氣味。


    上過戰場的人就算是守著屍體照樣吃飯,沒人說什麽,便十人一口鍋的圍在一起唿嚕唿嚕吃著。


    蘇枳出征時悅兒給他帶了好些肉醬,臊子,這一場大火什麽都沒剩,他便也跟護衛們一起守著大鍋喝粥。


    城門開後他上馬跟楊將軍說:“本王去討些糧食和藥草迴來”


    楊將軍頭都沒抬,也沒吭一聲。


    到了城門外,蘇枳一行被攔住了,守門的士兵說:“晉王殿下有令,燕王殿下進城隻能一人,不得攜帶武器。”


    蘇枳摘下腰間佩劍扔向葛林,接住後葛林上前壓低聲音說道:“主子,萬萬不可孤身進城啊,昨夜晉王府可是鬧騰了一宿,晉王的脾氣主子是知道的,向來衝動又陰狠。”


    “無妨,他還不敢讓本王在他晉王府出事,最多也就是營地裏放兩把火燒燒糧草。”


    葛林依舊不放心,便說道:“青狐帶二十四衛跟進去吧”


    “你守在這裏就是”


    言罷蘇枳驅馬進城,直奔晉王府而去。


    晉王麵色鐵青,歪坐在那裏冷冷看著緩步而來的蘇枳,冷哼一聲,說道:“老七莫非火神轉世,一場酒席便讓三哥這王府紅紅火火啊!”


    蘇枳哈哈大笑,不顧他冷言冷麵,尋處舒坦地兒坐下說道:“行軍經過三哥火神轉世寶地,損我三千餘人馬糧草過半,老七甚是愧疚。修整尚需時日,今日老七來便是告之三哥,這皇命是要誤了,怎麽也要月餘拔營,畢竟糧草損失太重。”


    言罷走到晉王案前,提起笑來顧自說道:“大營裏還在修整,老七也是來三哥這兒借借紙筆,皇上還等著行軍密折。”


    晉王的臉黑成了鍋底,卻也阻攔不得,便眼睜睜的看著蘇枳在自己麵前給皇上寫了密折。


    依他敘述,昨夜他被晉王請入府中,酒席未過半便因惦念軍務而退席。迴營後跟楊將軍商議軍中之事,巡視完才合衣歇息,夜半大營起火同時晉王府也燒了一把小火。


    大營裏這把火燒掉他大半糧草還死三千餘人,傷者無數,非營內調試不及時,而是一邊放火一邊被引爆火藥。


    事後抓到幾個非軍營之人,據交待是晉王府淩絕指使,而他蘇枳是萬萬不信三哥會如此對待出征將士。


    況且大營起火之時,晉王府正好也燒了一把,想必三哥不會為了撇清關係而燒了自己。


    而他的大軍因糧草損失嚴重,不敢貿然行軍,便隻能在太原城外修整等待糧草。


    寫完折子,蘇枳又給晉王讀了一遍,十分篤定的說他是在替三哥開脫,畢竟在他的地界出的事。


    言罷晾幹了折子,揣在懷裏便朝晉王揮揮手:“叨擾三哥實屬老七不該,也是實在無法了,好了,老七這就出城迴營去了。”


    他出了晉王府時,晉王正氣極敗壞的大罵淩絕:“這火不是出了本王藩地才放嗎,怎麽昨晚就點了?”


    淩絕又一次撲通一聲跪地:“奴才如今也聯絡不上安插進軍營的人,應是都被燕王扣了。”


    “蠢貨,去阻他送出去的密折,快去。”


    淩絕驚恐的抬起頭來:“主子,這是萬不可啊,軍情密折一旦阻攔便是誅九族之罪,奴才到是不怕死也無親人,可在這主子的地界不能再出事了。”


    晉王哪裏管那麽多,目眥欲裂的吼著:“攔了,送信的全斬,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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