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外麵吩咐道:“早飯拿進來”。


    府上原有的丫頭便迴道:“迴大少奶奶,早飯要在給老太太和太太請過安後才能送過來。”


    這是早先就在平哥兒身邊的人,王靜姝便不悅的問道:“那平哥兒以前的早飯都是幾時送來的?”


    那丫頭原本是府裏送過來想教平哥兒人事兒的,她是一心想做了姨娘,糊弄這個傻子也能有些地位。這會兒是特別不喜這新來的大少奶奶,便迴道:“大少爺早飯不用奴婢伺候,都是他自個兒出去找了吃的,這院兒裏也沒有送早飯來的習慣。”


    王靜姝冷哼一聲便也再不理睬那個丫頭,迴身抽出帕子上前哄著平哥兒道:“平哥兒,這東西臭了咱們不吃,姝兒帶你出去找好的吃去,走,咱們這就去。”


    “好,好”平哥兒說著就把瓦罐交給了她,姝兒接過來放到一邊,朝自個兒的丫頭惜言使了個眼色。


    一邊走一邊給平哥兒擦著手,幫他把嘴巴也擦幹淨,便帶他往廚房去,這廚房還是她問了平哥兒才知道在哪兒的。


    到了廚房她也沒放開平哥兒的手,不管婆子們什麽眼神看她,也不顧這些人的阻攔,便過去拿一樣給平哥兒一樣,哄著他說:“平哥兒以後要吃東西來找姝兒,姝兒帶你出來搶出來偷,也不讓你吃那些豬都不吃的泔水。”


    平哥兒猛勁的往嘴裏塞,噎著了姝兒就遞給他一碗溫湯,這麽在廚房裏鬧騰了一會兒,把平哥兒也喂飽了,便牽著他的手又迴了他們的院子。


    那院子昨日還光鮮著,今日卻是沒了客人也裝不下去了,光華褪去,一切都跟著褪去。簡陋的就像這房子空置多年,連家具都搬的差不多了一般。


    軟榻也被搬走了,吃飯的桌子也沒了,兩把破椅子還有一把隻有三條腿兒。


    平哥兒到是習以為常,這院子這屋子比昨日破了,他到比昨日自在起來。進院兒就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往地上一躺就唿唿睡了起來。


    姝兒被先前那個丫頭催著去給老太太和太太請安,她便換了衣裳,梳了個頭就隨著丫頭往老太太那屋裏去。


    老太太看上去年歲約四十出頭,這讓王靜姝有一瞬間的愣怔,要知道這鄭侍郎可是三十五歲了,怎麽有這麽年輕的母親。轉念一想,現在的鄭夫人便是繼室,或許這老夫人也是繼室吧。


    可這請完了安,聽這老太太的話兒,原來,她竟然是鄭侍郎的嶽母,是這繼夫人的生母,也就是程家那個本不受寵的姨娘。


    在程家不受寵,如今到借了女兒的光,到這鄭家來當起了老夫人。骨子裏的小家子氣,多年隱忍一朝得誌便滿臉飛揚的刻薄。突然發福起來的身子,臃腫的讓她甚是滿意,混身掛滿了首飾,卻在給繼外孫媳婦兒見麵禮時小氣刻薄盡現。


    那是一隻銀鎏金的鐲子,還虛虛的沒多少份量,就這她還幫做姿態的說著:“這京城不比關中,你從那等小地方出來,免不得被京城繁華迷了眼,少出門去罷,別讓人說這鄭家癡兒娶了個見不得世麵的才是。”


    姝兒最聽不得誰管平哥兒叫癡兒,便垂眸道:“姝兒不知外祖母說的癡兒是哪個,姝兒嫁與平哥兒為妻,定是為平哥兒著想,不讓人欺了他去就是。”


    老夫人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拿著帕子掩了嘴一邊笑一邊跟旁邊的婆子說:“今兒這飯怕都要多吃兩碗,一早就遇到這麽好笑的事,這癡兒到娶了房好媳婦兒。”那婆子也跟她一起笑著,外麵不知道的人光聽著笑聲,還以為多麽和樂的一副場景,多麽慈愛的一位老人。


    鄭夫人還懷著身子,身旁也圍著自個兒的兒女們,並不怎麽想見到王靜姝,便跟鄭侍郎一起喝了她的茶。當著鄭侍郎的麵也不好太吝嗇,這婆婆的見麵禮也就給的還算像個樣子。


    那是一把碧綠的翡翠如意,姝兒謝過之後便被打發了出去。


    午飯時又沒有人送飯過來,丫頭也不去取,隻自顧著到廚房吃了她們的。姝兒身旁的丫頭也是這麽去吃的,隻有這院子裏的兩個主子,卻是沒人送飯過來。


    惜言和惜聞迴來說:“小姐,廚房說向來沒有往這院子給主子送飯的規矩,廚房做不得主,還要去請示夫人才是。”


    這會兒平哥兒也睡醒了,爬起來就往外麵跑,姝兒也顧不得同丫頭說話,隨後追上去就扯住他的袖子道:“平哥兒,姝兒帶你去吃好吃的。”


    她牽著他的手,帶著他就往外院走,直直的闖進鄭侍郎的書房裏,那跟進來的下人阻攔不了進來就跪下請罪。


    鄭侍郎揮退下人,麵色不愉的半眯著眼睛看向姝兒道:“你帶他來這裏做甚,這也是你們能來的嗎?”


    姝兒並不迴答他,而是走到他麵前,端起他桌案上的點心碟子就遞向平哥兒:“平哥兒,不給我們飯吃我們吃點心,哪有點心我們去哪兒吃。”


    平哥兒顯然十分懼怕鄭侍郎,一個勁兒往姝兒身後躲,姝兒轉身護住他道:“平哥兒,姝兒帶你出去吃。”


    言罷她拿起鄭侍郎桌上的茶壺,一手牽著平哥兒,平哥兒手裏捧著點心碟子,倆人就出了鄭侍郎的書房。


    在書房外的屋簷下,姝兒挨著平哥兒坐下去,他吃著點心,她就給他茶水喝。


    平哥兒吃到第三塊的時候,突然拿起一塊點心遞到她嘴邊:“吃,吃”。


    姝兒笑了,就著他的手就咬了一口,然後又就著他曾對嘴喝過的茶壺給自個兒灌了一口茶。


    平哥兒把碟子放在腿上,一手往姝兒嘴裏塞點心,一手又往自個兒嘴裏塞。


    倆人吃完這一碟子點心,姝兒把茶壺和碟子放在那屋簷下,牽著平哥兒的手就往迴走。


    鄭侍郎看著那放在石板地麵上的空碟子和茶壺,心情複雜,麵色幽深,再抬頭時,那兩人已經走遠看不見影子了。


    這個女人,她不去夫人院子裏鬧,不去老太太院子裏鬧,偏偏鬧到他這個公爹書房裏來,可見她不是魯莽。若是去了那兩處,怕是兩個都會被打出來,偏生他這個平哥兒的親爹不會。


    不但不會把他們打出去,他還要過問一下平哥兒那院子裏的事了,為何他們兩人會沒飯吃,闖到他書房裏來搶點心,還不迴去吃,要坐在他的屋簷下吃完才走?


    那空點心碟子和空茶壺放在他的屋簷下,那就是戳他心窩子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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