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次日七少爺進宮後,他一直想著趕緊迴去。想著迴去她便忙活在廚房裏,為他燉一盅湯,為他做一桌粗茶淡飯。他便如一個普通百姓家的男人一般,幹了一天的活,家裏有盼他歸家的妻。


    夜晚燈下兩人相伴說著家長裏短,早起他便再去為柴米油鹽奔波。


    那是多美好的感覺,可他,他能擁有嗎?


    這次進宮,他得知了一個天大的秘密,也是他這個身份為什麽被如此特殊對待的秘密。


    迴去的路上,他有點害怕,怕見到她。不知如何同她說清楚,自己身處的這個旋渦,原是在多年前就把她拉了進來。原來,她竟是避無可避。


    他早上走時同她說:“我或許晌午就能迴來吃飯,也或許要待到晚上才能迴。”


    她說:“那我就兩頓飯都準備著,你晌午若是不迴,我就先吃了。晚上左右你是要迴來的,不管多晚,都等你一同吃。”


    他迴來時,就見元宵往廚房跑,一邊跑一邊喊著:“小姐小姐,主子迴來了。”


    廚房在後院的東廂房裏,七少爺還未到近前就見悅兒探出頭來,笑著同他打招唿:“少爺,你迴來啦,飯這就好了。”


    他進了廚房,見廚娘們都不在,隻有蘭心跟惠質在幫著她。


    不顧她手上的油汙,牽住她的手說:“剩下的讓她們做吧,你同我迴去歇著。”


    “手髒著呢,快放開,馬上就好了,你先去洗手。”悅兒急著看鍋裏最後一道菜,一麵趕七少爺出去。七少爺卻是固執的不肯走,便陪著她一直到做完。


    飯後兩人在七少爺的書房裏,他突然抬頭跟悅兒說:“我給你染指甲吧。”


    “用你今日帶迴來的花呀?太可惜了,這個時節開的這麽好的可不多。”


    七少爺搶過悅兒手裏的書就扔在桌上,牽起她的手就往出走:“帶迴來就是要給你染指甲的,不用才是浪費,我一起把要用的都備齊了,今日還特意學了呢。”


    悅兒也不再反對,他今日迴來後就一直像是有心事,她也不想在這時攪了他的興致。


    七少爺卻是想到了什麽連忙解釋:“我是讓我娘身邊的人教我的,沒去跟旁的人學。”


    “啊?”悅兒詫異他這沒頭沒腦的說些什麽,隨後更詫異的是:“你跟你娘身邊人學這個,人家會怎麽想啊?”


    七少爺難得露出有點羞澀的笑:“我娘知道你了,我今日同她說的,她還說讓我好好照顧你,若是惹你生氣,她還要收拾我呢。”


    悅兒愣怔的看著他,好一會兒,都到了她自個兒屋裏才問道:“你娘認識我爹嗎?”


    七少爺想說,我娘認識你,可還是改了口道:“認識”。


    染指甲的花都是七少爺自己搗的,悅兒就那麽看著他還不停的讚歎著:“少爺,你可真厲害,這個我都弄不好呢,之前都是惠質幫我的。”


    他一點點的幫她往指甲上敷加了東西的花泥,一邊兒跟她說著:“你還記得自己第一次染指甲的時候嗎?”


    悅兒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他在幫她往手指尖上裹葉子,一邊用紅繩纏著一邊輕聲說著:“那時你三歲,小手又白又軟,小指甲就一點點。幫你染指甲的人那時特別笨,還怕線纏的緊了傷了你的手,結果那葉子總往下掉,就又要重新做一次。後來你睡著了,他就把你的手抓在手裏睡了一夜。”


    悅兒不說話了,也不去看他,眼睛隻盯著那裹著葉子的指尖。


    七少爺也不說話了,他現在雖然也不熟練,可不會像當年那麽笨了。十個指頭都做完後,他說:“以後我幫你把腳指甲也染了,這是你當年說過的。”


    “我困了”悅兒隻說了這三個字,便垂頭站在那兒不動了。


    七少爺卻仍說道:“我約了謝晏之,明日會去見他。他在晉王府無非是為了借力對抗鄭侍郎,可鄭侍郎背靠的是寧國公府,別說晉王府,就是太子也不敢輕易動他。”


    悅兒抬起頭看著七少爺,她不明白七少爺跟她說這些是什麽意思。七少爺自嘲的笑了笑:“關中謝家與你有恩,我不想謝晏之做什麽糊塗事把整個謝家拉下水。所以,我想幫他一把。但這事我還要征求你的意見,你若是不想我幫我就不幫。你若是想我幫他,那你心裏怕是要斷了對他的那份念想,你來決定。”


    悅兒好久也沒說出話來,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選。謝家的確與她有恩,在關中這些年,要不是謝家暗地裏照應著她,若不是有謝家震懾著林家,她的日子恐怕更是難的無法想像。


    她要為了喜歡上了謝晏之,而置他的家人於不顧嗎?她不知道,她隻是單純的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而已,為什麽現在要是這種情況,這太複雜,不是她能想得明白的。她不願意去想,一邊是自己自私的抓住的人,一邊是自己不能負的恩情。


    七少爺向前一步,擁住她,在她後背輕輕拍了兩下:“別逼自己,想通了再告訴我就行,我不急著去見他。”


    他迴去了,迴到前院去了。她輾轉難眠,腦子裏一個聲音一直在叫囂著,我可以得到謝晏之,隻要七少爺不幫他找迴王靜姝就行了。另一個聲音在罵她,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枉你還是沈塵之女,枉來這人世一迴,連個人你都沒做明白。一個對你恩重如山的家族,你卻為了私欲而要置他們於不顧。


    她突然從床榻上爬起來,光著腳就往外跑。跑到七少爺的屋裏時,他也沒睡,也那樣躺在床榻上。


    看著她進來時,他的心狂跳著,他在害怕,害怕她說:“我隻要謝晏之,我什麽也不管。”


    甚至沒發現她光著腳跑來的,就那麽眼睛一直看著她,看著她走到他床榻前。


    她說:“少爺,我想去相府看看,你能帶我去嗎?”


    他看著她的眼睛,那裏有倔強,有祭奠,是一種決然,他起身道:“好,我這就帶你去。”


    他把她抱到床榻上,這才看到她沒穿鞋,扭了帕子給她擦了,放進懷裏暖了一會兒才喊小川兒來:“把小姐衣裳鞋襪拿來”


    趁這功夫他穿好了自己的衣裳,小川兒迴來時七少爺接過衣裳:“你的手不方便,我幫你穿。”


    便那麽一件件幫她穿好,他自己披上鬥篷,拉她過來直接裹在自己的鬥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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