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少爺神色淡淡,頓了一會方才伸出手來卻沒說話。悅兒把麵具從背後拿出來放到他手上,還同時說道:“之前少爺沒在,星兒求小川兒從自個兒的私房裏拿出首飾當了做的這個,沒花少爺的銀子。”


    他的手僵了僵,眉頭也蹙了蹙,卻還是沒說話,也沒去試那麵具便拿在手裏起身走了。


    這一走就又消失了一般,悅兒緊張的找小川兒問了一次又一次:“少爺到底喜不喜歡我送他的麵具呀?”


    小川兒也隻能說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主子不讓他跟著,而他猜想,主子是去了淮水東樓。


    傍晚悅兒又來找小川兒,問他:“你說我是不是太不像個丫頭了?所以少爺才會生氣的吧?”


    小川兒又是搖了搖頭,卻說什麽都不是,索性閉口。


    悅兒慌了,真的慌了,她拉著元宵和端午,跟她們學著怎麽做好一個丫頭。


    不知道七少爺什麽時候能迴來,悅兒便不敢去睡。她一直等在院子裏,院子裏很冷,可這樣她就不會困了。


    兩個丫頭勸不迴她就找來了小川兒,小川兒勸她時她隻是笑笑:“我不困,你們去睡吧,我是出來賞月的。”


    小川兒忍著被主子責罰的恐懼,跑去了淮水東樓。跪在七少爺麵前道:“主子,您就迴去一趟吧。小姐一直等在院子裏不肯去睡,怕自己困了也不肯多穿一件衣裳,奴才實在是勸不住。”


    小川兒一個人迴來了,擔心又不知如何是好,就隻能站在角落裏看著悅兒。


    這兩個人可難為壞了他,一個不肯迴來,一個堅持要等。他手裏拿著小姐的鬥篷,卻是送不出去。


    悅兒站在石桌前仰頭看著月亮,她臉上出現了十歲之前的那種倔強。


    突然身上一沉,一件在慘白的月光下被映成紫黑色的鬥篷落到她肩上。她知道那是她的大紅鬥篷,隻是在月光下像是幹涸的血一樣。


    她突然被抱了起來,卻沒忘記自己是個丫環,趕忙說道:“少爺,放星兒下來吧,星兒去給少爺泡茶。”


    因為冷她的聲音打著顫,唇都凍白了,說話時還止不住的抖。


    小川兒看看自己空了的手,又看看那先前還說不迴來,這會兒卻抱著人家的主子,嘴角抽抽著轉身迴去睡覺。


    元宵送上薑湯來,七少爺喂到悅兒嘴邊,她卻像是嚇到了一樣趕緊就躲開了,還伸出手來道:“少爺,星兒自己喝。”


    接過來她喝了一口有些燙便放下碗道:“星兒過會兒再喝,先伺候少爺洗漱更衣吧。”


    七少爺沒說話,卻是麵色冷的像能刮下霜來。


    悅兒手忙腳亂的接過端午送進來的茶壺,伺候著七少爺喝茶。又吩咐她們去打水送到少爺屋裏,她要伺候少爺洗漱。


    他一句話不說,便由著她伺候著。在幫他更衣時,她順利的解開他的腰帶,他當時便怒火中燒,扯過她的手甩出去低吼道:“你對男人的衣裳到是了解,這腰帶你解的很順手啊?”


    悅兒被他甩了個趔趄,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頭貼在自己的手掌下說道:“自十歲起舅母便請人教導星兒,如何打腰帶,如何解腰帶都學過。”


    他敞開著外袍,蹲下身子一手鉗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在男人身上試過多少迴?”


    她想搖頭卻動彈不得,便艱難的說道:“這是頭一迴?哪裏錯了嗎?”


    她的眼神裏是驚恐,那種隨時想逃跑,躲在一處再也不出來的驚恐。


    他突然就後悔了,一把就把她從地上抱起來,抱緊在懷裏,臉貼著她的臉:“悅兒,是我錯了,是我錯了,你怪我吧,打我吧,我不該那般疑心你。”


    她的心裏一揪,突如其來的痛讓她止不住的哆嗦一下,隨後她就收斂眼中的痛,天真的看著他討好的笑著:“沒事的沒事的,少爺對星兒做什麽都是應該的,沒事的,星兒不介意的。”


    他的心更痛了,手在她後背上輕輕的撫著,聲音壓的很低,甚至有些啞:“悅兒,不要這樣,不要對我這樣,我會無法寬宥自己的。你要怪就怪我,要罵就罵我,你怎麽樣我都不會再生你的氣。”


    她暗暗的,狠狠的吸了一口氣,本是心腸早就冷了硬了的,幹嘛為他這麽個陰晴不定的人心裏還會痛。那是一種近乎感動的痛,為什麽要為他感動,他是你沈悅兒的誰啊?他誰都不是,還不是在算計著你,就像當初舅父舅母一樣,也像吳家一樣。


    她輕聲的說:“星兒伺候少爺就寢吧。”


    “我送你迴去”他抱起她往她的屋子裏去了。


    把她放到榻上彎下腰來問她:“你不喜歡睡在床榻上嗎?”她趕忙搖了搖頭,臉上還帶著討好的笑:“沒有沒有,這床榻太好了,星兒舍不得睡罷了。”


    他搖了搖頭:“不夠好,我要給你最好的,你值得。”


    替她放下幔帳,喚來丫頭在她腳踏上守夜,他才自迴去歇下。


    自這夜,他再也沒同她生過氣,再也沒在她麵前有過不溫柔的表情。她卻更加恭敬了,幾次跪在他麵前被他拉起來,下次她還是要跪。


    這是距離,是主仆之間的距離,也是她沈悅兒必須要與人保持的距離。


    因為為她撐起一片天的父親不在了,她的家不在了,那偌大的相府再與她無關!


    她再不敢問他任何事,都是悄悄的去找小川兒:“你能幫我跟少爺說說嗎,求他幫我找找蘭心和惠質吧。有什麽花用,都從我的私房裏出。”


    小川兒去跟七少爺說了,七少爺叫來悅兒問她:“你若是逃了,我能找到你嗎?”


    悅兒又跪了下去:“星兒不會逃的,星兒跟少爺有契約,在這一年內都不會逃的。”


    他說:“你以沈家之名發誓。”


    她跪在他麵前,舉起手道:“沈悅兒今日以沈家之名,以亡父之名發誓,在與七少爺的契約到期之前,絕不逃走。”


    七少爺點了點頭,悅兒的小手還沒放下又說道:“無論是沈悅兒還是嶽晨星,對少爺承諾過的事都不會違背,因為少爺是我的恩人,我什麽都沒有了,但卻記得父親的教誨,誓不敢忘。”


    他握住她的手把她拉了起來:“做為你的主子,我令你以後不得再給我跪,否則這契約便再延長一年。”


    “星兒、星兒省得了,定不會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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