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來說,寫學術論文是信手拈來。


    但是這種寫給領導的文學作品,卻讓我十分頭疼。


    左思右想,斟酌了好久。


    要諷刺,罵人不帶髒字的那種,所以不能太明顯,得含蓄的批判,褒中帶貶。


    說不準,張方一看到我的說明書,就突然大徹大悟,深深的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然後改變主意了呢!


    帶著這種激情,我整整寫了一下午,使出吃奶的勁兒,擠出了一篇二三百字的說明書。


    “尊敬的張方院長,您好:


    就羅宇同學獎學金一事,我有幾點看法。


    (1)在製造行業,把文章發表在影響因子超過3.5以上的雜誌上是難上加難。所以可以想像,此學生在研究過程中所遇到的重重困難。在困難麵前,他具有麵對困難的勇氣,又具有解決困難的能力,即使路途艱辛,卻能始終如一,實屬不易;


    (2)我認真學習了學校的有關規定,我校有很好的鼓勵科研創新的機製。所以本校教師,在外單位做博士後的期間所發表的論文,也同樣計入教師的工作量;所以,本著獎勵具有優秀科研創新能力的研究生,從而激勵他們為祖國大家庭的科研事業作出更大貢獻的這一原則,所屬單位數量的問題,就更加顯得不重要了;


    (3)該生在兩年多的時間裏,一心奉獻在這2篇文章的研究工作中。該學生體弱單薄,卻也經常主動加班到深夜,如此,才得此一點點的成就。做為研究生,他非常優秀。我一直用國家以及院領導的精神教育我的學生,督導他努力搞科研、做創新。所以我相信,院裏對他的鼓勵,將會激發出他更多的熱情,為祖國和母校做出更多的貢獻。


    故,希望領導將此情況反應到學院學術委員會,進行進一步的討論,請予以批準。但,我們尊重和接受院領導的任何決定。”


    我將這封自認為很刁鑽的說明發給了張方。


    五天後,張方迴複了我三個字,“不可能。”


    我又仔細讀了一遍自己寫的說明書,深深的反省了一下自己,這說明書寫的太含蓄,我應該在上麵罵街!


    “我早就勸過你了,反正也是撕破臉皮了,你還不如好好的扒一扒他們的死皮。你偏不信,這迴窩火了吧。”,金名看著憋紅臉的我,笑道。


    “太惡心了,這些個老朽木,國家的錢都被他們浪費了。”


    “你什麽辦法都沒有,你是和他們吵啊,還是和他們鬧啊,你根本贏不了,他們現在就是隻手遮天。除非舉報他們。”


    “那還不至於。”


    “你一直這樣,總是不至於,不至於的。結果呢,你給他們臉麵,他們卻不斷的突破你的底線。”


    “還得和羅宇說啊,這孩子,也算是吃我的瓜落了。”


    “你給他一些其他的補償吧。你讓他發一個歐洲的會議,讓他出來見見市麵吧。”


    “對哈,這個注意不錯。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


    說著,就給羅宇撥去了電話。


    和羅宇講了來龍去脈。


    “很遺憾,羅宇,我沒能給你爭取迴來。但是咱們不白吃虧,老師獎勵你。我們現在就著手寫一篇會議文章,明年你畢業前,來歐洲參加一個國際會議,出來見見市麵。”


    “可是老師,那是您的錢,又不是您的錯,不應該您來買單。”,羅宇很激動。


    “你值得這個獎勵,沒事兒,你不用多想,都是因為你幹的好。”


    “謝謝老師,我沒什麽能做迴報你的,就隻能更加努力的工作。”


    “嗬嗬嗬,沒事,我們都量力而行就可以了。”


    “老師,這五六天,對不起,我沒心情工作。”


    “沒事兒,心情不好,就去放鬆,不用強逼著自己。”


    “嗯,我放鬆去了,在我放鬆的這些天,我幹了件大事兒。”,羅宇的語氣中帶著一些發現新大陸的激動。


    我“噗”的一聲笑出來,“整這麽神秘呢?”


    “老師,上次您和我說越夏和女碩士的事兒以後,我就開始觀察實驗室的現象。非常快的,我就有了意外的收獲。”


    羅宇情緒激動的講起了他的意外收獲。


    三天前,羅宇和其他幾位碩士一起被裏教書叫到辦公室開會。


    會議開到一半的時候,李教授突然接了一個電話。


    當著所有與會研究生的麵,李教授和電話裏的人展開了一段曖昧的談話。


    “喂,我在和碩士開會。”,李教授接起電話後,突然變得格外溫柔。


    “我過幾分鍾再給你打,好不好啊?”,李教授像一個妻管嚴一樣,懇求道。


    羅宇猜測,電話那頭的人一定是在撒嬌,不想撂下電話。


    “好好好,我答應你,乖啊,晚上吧,今天晚上,嗯,撂吧。”


    羅宇猜測,電話那頭的人一定是提出了什麽條件,李教授答應今天晚上滿足那人。


    “這樣不好吧?好好好,我愛你~”,李教授當著所有研究生的麵,做溫存態。


    不知道其他幾個研究生什麽想法,羅宇著實被最後那三個字給驚到了。


    根據自己在世界上這二十幾年的粗淺經驗判斷,對話那頭的人,一定是個年輕的女性。


    情人?!


    羅宇告訴自己不要瞎想,那可能是李教授的女兒。不對,他的女兒在美國啊!


    那,也可能是李教授的女兒要求自己的父親晚上和自己視頻呢。


    不是情人,一定是女兒。


    不不不,也可能是李教授的愛人,可能人家就是這麽的恩愛呢。


    不對,成熟的女人不會讓自己的老公在學生的麵前難看的。


    不不不,可能李教授的愛人也會偶爾的撒嬌,增加新鮮感呢。


    羅宇腦子裏一片混亂,他強迫自己,不要胡亂猜測。


    即使強迫自己要相信李教授的人品,羅宇卻還是沒有管住自己的雙腿。李教授下班後,羅宇就開始跟蹤起了李教授。


    因為李教授是開車上下班的,所以羅宇就提前叫了一輛出租車,守在學校的大門口。


    看到李教授的車開出來後,羅宇就囑咐出租車司機,跟在李教授的車後麵。


    龍州市分南城和北城,市理工大學坐落在南城,李教授的車一直開到了北城。


    羅宇因為給李教授搬過家,所以清楚,李教授在南城有三套房子。但他從來沒有聽說過,李教授在北城也有房子。


    進入北城後,李教授又開了大約十五分鍾,就進入一片聯排別墅區。


    教授還真是有錢,羅宇心想。


    李教授的車在其中一棟別墅外,停了下來。


    羅宇乘坐的出租車也遠遠的停了下來。


    李教授走到了別墅的門前,先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才拿出鑰匙,正準備開門時,門突然被打開了。


    門裏麵衝出來一個年輕的、穿著淡粉色浴袍的女人。


    那女人一下就撲到了李教授的身上,隨後,又將雙腿盤到了李教授的腰上。


    李教授笑的和花一樣,抱著這個年輕的女人,進了別墅。


    羅宇的心髒,“撲通撲通”的狂跳了起來。


    羅宇認得那個年輕的女人。


    “司機,迴市理工大學吧,麻煩您了。”,羅宇丟了魂似的對司機說。


    “那女人是誰啊?”,我迫切的問。


    “老師,您認識俞小凡嗎?”


    俞小凡,我知道她。


    但是和她隻有過一次交集。


    那是我剛剛留校的那一年,俞小凡讀研一。


    我剛買的新車,被李教授當成出租車司機使喚。


    我開車,拉著李教授,冬時,還有俞小凡和劉靜,一起去廠龍州東廠拉項目。


    那次拉了一個25萬的培訓項目,名義上給了劉靜,但是大部分的工作都是我做的。最後的功勞自然也都歸給了劉靜。


    不過那次以後,俞小凡就被李教授分給於朋,讓她幫於朋寫畢業論文了。


    再後來,我出國做博士後,就更沒有什麽交集了。


    “她今年畢業吧?”,我問。


    “沒錯,老師,她是六月份離校的。”


    “我記得,她說過想要讀博士來著。”


    “她是說過要讀博士來著,但是後來不知道問什麽,就不讀了。”


    “她就是電話那頭的女人?”


    “我不能確定,推測是這樣的。我後來找了俞小凡交往較多的同學,問他們關於俞小凡的現狀。他們說俞小凡嫁人了,嫁了一個家境殷實的老公,現在不工作。但是,除此以外,他們就不知道更多關於她的消息了,因為他們也很久沒有聯係俞小凡了。”


    “人不可貌相,我剛認識俞小凡的時候,感覺她還是個淳樸的孩子。”


    “我看她平時也是傻乎乎的,沒什麽心眼兒。但是我一直沒發現她和李教授之間有什麽異樣,李教授確實非常袒護她,但是我覺得很正常,因為李教授袒護所有的女生,所以我從沒起疑過。”


    “現在,你還懷疑越夏的事兒嗎?”


    “雖然我沒有見到事實,但是我相信越夏的事兒一定有。李教授能做出來的是事兒,越夏有什麽幹不出來了。”


    “那我就再給你講一講,他們一起扛槍打炮的日子。”


    我又翻出來舊賬,給羅宇講述了他們一起去歌舞伎町的曆史。


    “老師,這簡直太毀三觀了。”


    “我現在都懷疑,李教授那麽愛留女學生,都是有不可告人的原因。要不然,你看看她留的那些女老師,哪個能幹活?”


    “確實,老師,什麽劉靜啊,冬時啊,等等這些女教師都是和祖宗一樣的被供著。祖宗們不開心了,還會損我們這些學生兩句。還有幾個女生,今年也要留校了。”


    “眼看起高樓,眼看宴賓客,眼看樓塌了。盛世之後的衰亡要來裏。”,我無奈的說。


    和羅宇聊完後,收到裏歐陽鶴的反饋。


    歐陽鶴說,趙總覺得我的提議沒意思,不想做大數據方麵的研究。


    這在我的意料之內,我就此也就順理成章的退掉了這次合作的機會。


    話說迴來,現在大企業對前沿的嗅覺太差裏,他們把過多的經曆放到了內鬥上。嘖嘖嘖......


    都說,內鬥的增多,代表著一個企業的沒落。


    市理工,蠻州工業,都麵臨著這樣的問題。


    梁老師一直在出差,我和他一直郵件交流。


    歐陽鶴的事情沒幾天後,收到了一封梁老師的郵件,這封郵件,徹底的改變了我人生軌跡。


    “石心,我轉發給你一封瑞典金屬加工公司的招聘郵件,你看看,是否想去試一試。”


    瑞典金屬加工公司,行業內簡稱瑞金,是加工行業,世界範圍內的翹楚。


    瑞金不但生產加工工具,還生產知識。


    我碩士第一年,帶我入門的書籍,就是瑞金公司主編的。


    剛到瑞典的時候,金名說,要是留不到瑞典的大學,去瑞金也是可以的。


    我當時覺得,想進入瑞金這樣的公司,應該比進哈弗輕鬆不了多少。


    我想都不敢想。


    雖然,這是一個很難得的機會,但是,我的心情並不是單純的開心,很複雜。


    “老公,你是不是感覺自己是被梁老師踢走的?”,金名趴在我的胸脯上問。


    “有點,覺得被遺棄了。這麽多年,我一直都不受重用,市理工是這樣的。到了瑞典後,雖然梁老師認可我的能力,但還是不重用我。”,我確實有失落的感覺。


    “你常說,王洛跟梁老師的機會很好。你就是不逢時而已。你想想,梁老師已經作出了選擇,這個時候,讓他臨時換人,那就等於自己否定自己。像梁老師這種歲數的人,其實是最沒有骨氣的。他們沒有骨氣承認自己的錯誤。”


    “嗯,你說的也對。我要是走了,梁老師這裏就沒有人能幹活了。”


    “老公,你最近常說,梁老師現在也開始破罐子破摔了。他很快就要退休了,團隊變成什麽樣子,他也懶得管了。你分析過為什麽他現在,一年裏有二百多天都在出差嗎?”


    “經你這一問,我忽然明白了。他出一天的差,能拿六百的補助呢,去消費高的國家,甚至更多。對啊!那一年裏,光是補助的錢,就能掙個十好幾萬呢!”


    “所以啊,他現在也處於了隻管賺錢,不管其他的階段了。他早就不在乎團隊以後會發展成什麽樣了,各位就自生自滅吧。這樣的團隊,你還想呆嗎?”


    “沒意思了,已經是僵屍團隊了,在這裏呆下去,我自己的清譽都會受到影響。等以後梁老師的團隊臭名遠揚了,我出門合作交流,人家問我哪裏任職,我一說梁老師的團隊,就算我再有本事,他們也會覺得近墨者黑,而不會和我合作的。”


    “對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所以,你還猶豫什麽啊?站在梁老師的角度是把你踢走了,但是站在我們自己的角來說,這是個絕佳的機會啊!你還記得兩年前,我們剛到瑞典的時候,我問你,‘咱們有沒有可能進瑞金’,你當時是怎麽迴答我的?”


    “記得,我說不可能。”


    “可是現在,不可能變成可能了!你曾經連夢都不敢想的公司,現在就給了你一個機會啊!”


    被金名這麽一說,我的心裏舒服了許多。但是,心裏還是有些難過,要是麵試成功,就要離開學術圈了。


    “而且,”,金名繼續說,“你們市理工,曾經最愛的做的事情,就是抄襲瑞金的刀具。現在呢,你進入瑞金,在很多人的眼裏,你就是他們的重大資源啊,你的身價也就上來了。”


    “是啊,金瑞金,我就成甲方了。而且,我在瑞金的研發部,是公司外簽項目的主要的部門。但是,進了企業可能就寫不了文章了,還是覺得挺可惜的。還覺得,降檔次了。”


    在市理工,有一個變態的歧視,那就是,無能的人才去企業。


    搞科研的大學老師教授,是身份和能力的象征。


    就連我的老媽都這樣覺得,在學校工作比在企業工作有身份。


    “現在的學術界最缺的就是錢,大家為什麽瘋狂的寫文章?為了申請項目是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之一。你進了瑞金,你是他們最大的甲方之一。你曾經在學術界混的艱難,現在揮揮手指,就會有很多人對你前唿後擁。說不準,你在企業裏麵混學術圈,更容易呢!


    還有啊,你還記得李教授去龍州東廠時的賤態嗎?要是你忘了,你總該記得李教授現在對歐陽鶴的態度吧?歐陽鶴給他項目前,和給他項目後,天壤之別吧?他們市理工的變態歧視,那都是表演給學生看的,要不然學生怎麽會崇拜李教授、越夏這類無能導師呢?”


    “是這麽迴事,歧視這種東西,都是人為製造的。李教授之前對歐陽鶴不理不睬,但是自從歐陽鶴有能力簽項目後,歐陽鶴讓李教授往東,他就絕不會往西。全無尊嚴。”,我心裏一下就敞亮了。


    “是吧。還有啊,老公,梁老師的團隊裏,隻有你有本事能進瑞金。你讓王洛、侯賽因他們去試試,你覺得他們有戲嗎?”


    “他們那點兒知識水平,做做後後勤工作還行,進研發部,絕無可能。”,我很確信這一點。


    “所以啊,其實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這件事都肯定了你的能力。”


    “那我現在就迴複梁老師,咱們嚐試一下!”


    “嗯!試試!”,金名笑著點了點我的鼻尖說。


    “哦,對了!這是一個很好的觀察的機會。”,金名又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說。


    “觀察什麽?”


    “觀察王洛對你態度的變化。他現在如此渴望項目,現在,你成了甲方,看看他是否會轉變對你的態度。”


    “嗬嗬,他不會那麽不要臉吧?!”


    “走著看!”,金名得意的仰起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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