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撫了景落一陣,一直陪著她直到她睡著,才靜悄悄地出了屋,隨後到皇後處去複命,皇後牽著我的手道:“子顏,你覺得伯娘做得太過分了麽?”


    我小心翼翼地答:“可憐天下父母心,景落以後會懂的。”


    皇後露出了欣慰的笑,又賞了我一堆東西,便讓我退下了。我原以為她這次召我進宮是找我算賬的,沒想到她不僅對之前的事一句沒提,反而大加賞賜,俗話說,女人心海底針,真是再有道理不過。


    白芷一直在外等我,看到我平安無恙的出來,鬆了一口氣,我朝送我出來的秋荷道了別,便上了玉攆。


    一路上我都在迴想景落跟我說的話,張承淮之死,其實根本不用去查明,我相信景落心裏也是明白的,不過仍有執念罷了。


    我剛才為了安撫她所以應承下了,但我相信即使現在去查也查不出什麽東西來,此事關係到景落名譽,皇後下手必定是做得幹幹淨淨,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讓人有跡可循的。


    想了想,我掀開簾子吩咐道:“先不出宮了,去東宮。”


    白芷愣了愣,上前低聲說:“公主,此時去東宮,不一定能碰得到太子殿下。”


    “碰不到再說。”白芷見我十分堅持,便朝抬玉攆的公公交代了一聲,玉攆便拐了個方向,我們一行人朝東宮行去。


    到了東宮門口,白芷扶著我下了玉攆,我淡淡吩咐:“你們在此候著。”那四位公公躬身道了句:“是,公主。”


    白芷扶著我上了階梯,守門的太監認得我,立刻跪下磕頭,我喊他起來後,問道:“太子殿下今日在宮中嗎?”


    守門太監答道:“迴公主的話,殿下在的,不過正在見客。”


    “見客?”我剛想問見的是誰,那太監扭頭一笑:“正巧,那客人要走了。”


    一頂精致的紅木轎子從東宮裏頭抬了出來,抬轎的兩個男人目不斜視,落腳沉穩,步伐一致,身上穿的並不是我們皇宮統一發放的衣服,我正納悶,轎子裏傳來一個極低的聲音:“停。”


    那聲音輕柔得像是要直接鑽入你的心底,但聽起來有些無力,我看向那轎子,突然有一隻白皙的手輕輕將窗簾掀起,那隻手纖細修長,骨節分明,手指甲修剪成圓弧形,幹幹淨淨,我不由得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背上還有窩窩的胖爪子,忍不住將爪子縮進了袖子中。


    “不知轎外何人?”那聲音又響起,這次沒有窗簾阻隔,聽得更清楚了些,那人聲音聽起來中氣不足,我心中猜想必定是身體虛弱的緣故,但簾子隻開了一半,轎子裏頭烏黑一片,看不清楚那人的長相。


    白芷清了清嗓道:“轎外乃安然公主。”


    轎子裏頭“哦”了一聲,便再無下文,我感覺有一雙眼睛在我身上逡巡了一遍,心中有些不舒服,高聲道:“轎內又是何人?”


    轎子裏傳來一陣輕笑聲,那聲音像一根羽毛似的,輕輕地撩撥著我的心。不知為何,一陣熱氣突然上湧,我感覺自己的臉有些微熱,覺得自己真是瘋了,竟然聽一個陌生男子的笑聲紅了臉。


    我有些惱羞成怒道:“你笑什麽?”


    男子輕輕咳了一聲,也不迴答,直接放下簾子:“我們還會再見的,起。”


    抬轎的人聽到命令後,幹淨利落地抬起了轎子,完全沒在意其他人,十分伶俐地下了階梯,不一會兒,便隻能看到一個黑點了。


    我的話就這麽被視若無睹了,一陣怒氣上湧,白芷也被氣得不輕,猗郇國內,還從沒遇到過敢如此無視我的人。


    “公主,這人是誰,好生狂妄!”白芷忿忿不平地說。


    我皺著眉搖了搖頭,“好了,進去吧。”


    白芷低頭稱是,跟著我進了東宮,我問了子仁哥哥的去處後,徑直到了書房,門口的丫鬟都認得我,急忙進去通報,我讓白芷留在外頭,自己獨自進了書房。


    蘇子仁正好迎了出來,滿臉喜色,他向來溫潤,臉上雖常帶笑意,但這麽高興的樣子卻十分少見,我也忍不住笑道:“怎麽了,這麽高興?”


    “妹妹,”他領著我進了內室,“剛才你進來可遇到了什麽人?”


    我熟門熟路地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抱怨道:“還說呢,我正想進來問你,剛才出去的那人好生無禮,知道是本公主了以後,居然也沒下轎,隻說了句我們還會再見的,就跑了!”我裝模作樣的學著那人說話的語氣,可說出來以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簡直是猴子學人,不倫不類。


    他也被我逗笑了,笑了一陣才說道:“他並非不懂禮,隻是因為身體虛弱,不能下轎罷了。”


    我腦海中閃過一個可能,不可置信地問道:“不會是……東胥煊王吧?”


    蘇子仁大笑:“你也知道他?正是東胥煊王!”


    我嗖地一下站起身來,嚇了蘇子仁一跳,他不明所以也站了起來:“子顏,你怎麽了?”


    我懊悔地拿手捶了捶自己的頭:“哎呀,哎呀!”


    蘇子仁慌了,急忙抓住我的手:“你怎麽了?幹嗎無緣無故打自己?”


    “我悔啊!”我抓著他的袖子道:“早知道裏頭是東胥煊王,我應該直接衝上去掀開簾子的!”


    他無奈搖頭,“這是一個淑女說出來的話嗎?”


    我牽著他坐下:“那可是比扶搖公主還美的男子啊,今天近在咫尺,我竟然沒有把握這個機會,悔死我了!”


    看見他一直低頭微笑,我雙眼噴射出好奇的光芒:“子仁哥哥,怎麽樣,怎麽樣,你見過他了,他真的這麽好看?”


    蘇子仁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話來,我猜測道:“難道傳言是假的?他其實不好看?”


    蘇子仁憋了一口氣,終於道:“我沒注意他的長相。”


    “什麽?”我不可置信道:“他難道一直坐在轎子裏跟你說的話?”


    “不是,不是。”蘇子仁急忙擺手,“他那般風華,讓人不知不覺便淡忘了他本來的樣子。”


    我皺著一張苦瓜臉:“是好看的意思,還是不好看的意思啊?”


    “若有他那般氣度,即便長得平平無奇,也會覺得風華絕代吧。”


    我腦海裏不由得想起另一個人,他的臉明明那麽普通,但眾人皆說他比我好看太多,但此時沒時間讓我一直迴憶,我定了定心神,繼續道:“他為何會來你這裏?你和他之前相識?”


    蘇子仁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表情,可惜我沒注意到,接著便聽他說道:“不認識,他也是慕名前來,送了許多絕版珍藏給我。”


    一說到那些書,蘇子仁又開懷起來,將那些書本在我麵前一一展示了一遍,絮絮叨叨地介紹著它們的由來,以及它們是多麽珍貴,多麽不易得。


    聊了半晌,他才記起來問我:“你今天怎麽招唿都沒打就跑來了?”


    我想了想,斟酌著說道:“景落病了,我是來看她的。”


    “是啊,”蘇子仁放下手中的書,滿臉憂色,“母後說她是那日去芙蓉閣受了風寒,這病來得太急,拖了這麽久反倒越來越重。”


    他這麽一說,我便知道他對整件事毫不知情,看來皇後也並沒有打算告訴他,畢竟事關他曾經未婚妻的弟弟,他夾在其中也確實難辦。


    我安慰道:“沒關係的,將熱發出來便好了,景落底子好,很快就能痊愈的。”


    蘇子仁聽我這麽一說,臉色稍霽,歎了句:“若這煊王不是身子太差了些,景落若能嫁給他,也算是個好的歸宿。”


    他僅僅見了那煊王一麵便如此推崇,我更加好奇了,“他真的這麽好?”


    “胸中灑落,如光風霽月。”


    真真是極高的評價,看來這煊王不僅長得美,心靈也美,越這麽說,我越覺得必須要見上一見,這樣才好確定我未來的路。


    聊了幾句,我故意將話題引到近來錦都發生的新鮮事上,然後裝作不經意問道:“聽說張閣老的獨子去世了?”


    蘇子仁臉色一下子黯淡下來:“可惜了承淮,天資聰穎,狀元之姿,若今年能夠參加科考,必定能金榜題名。”


    我知道他向來愛惜人才,見他一臉豫色,猶豫問道:“我素日也聽過他的才名,可沒聽說他身體不好啊?”


    蘇子仁也露出了奇怪的神情:“花朝節前我還見過他一麵,那日他吞吞吐吐,也不知道想說什麽,最終又沒有說,但那時他精神飽滿,毫無病狀……前日聽說,是急症,拖了一日,暴斃而亡。”


    我心中猜想,那日張承淮也許是想告訴他,景落約他見麵之事吧,可惜了一個大好男兒,正在感慨,隻聽蘇子仁悠悠歎了口氣:“張閣老怕也沒幾日了。”


    “什麽?”我大驚。


    “他原本隻有一兒一女,女兒……早已身故,現如今唯一的兒子也去了,白發人送黑發人,一連兩次,普通人豈能承受!”


    果然,不到兩日,便傳來了張閣老病故的消息,我想著剛才辛安報上來的事,心裏頭像油煎似的,不知道應不應當告訴景落知曉。


    還沒來得及下決心是否要入宮,宮裏便傳來皇上口諭,宣我出席明晚的家宴。


    ------題外話------


    打算開新坑了,不過我會等這篇文文寫得差不多了再填,好佩服能雙開的作者,我隻想說……臣妾腦容量不夠,做不到啊!新文是講人鬼的,題材比較新穎,這幾天會先發一章上來,如果大家有興趣,也可以先收藏養肥,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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