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討厭的,就是明明知道你在尷尬,卻還能讓你更尷尬的人!


    我不得不說,司空易是我十七年人生中遇到的深諳此道的王中之王。


    我懷疑司星閣閣主隻是他的副業,他的主業應該是專門研究怎麽讓別人尷尬,以備關鍵時刻一招絕殺。


    很明顯,這次他對我使用了絕殺。


    我慢吞吞地走過去,有些賭氣似的拽過他手中的筆,他卻毫不生氣,又溫溫順順如良家婦男般,給我鋪開一張紙,用紅木鎮紙壓住。


    我腦子裏繞了一圈,提筆在紙上寫了四個大字:無藥可醫。


    寫完裝作可憐兮兮地抬頭:“我醫術不精,司空不要見怪。”


    他扯起那張寫了字的紙,低頭端詳。


    我突然想起他身中劇毒,剛才一時意氣沒有想到這一茬,現在看我這樣寫未免過分,急忙補救道:“不過……第二條我倒有可救的法子。”


    “哦?”他輕輕挑眉。


    “想來司空也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中看不中用……若娶妻,咳咳,生子,便能不治而愈。”


    “哦,”他感慨了句:“原來如此。”我十分肯定地點頭。


    “不過,”他說:“還要勞煩阿薊多費心了。”


    我莫名其妙:“費心什麽?”


    “娶妻,生子。”


    我驚恐:“關我何事?”


    “你之前對我說,你家中還有一個妹妹。”我沒想到他竟然記得,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於是隻好苦笑:“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司空易微笑:“期待那一天。”


    但沒想到的是,這句話終究落了空,他們無數次地擦身而過,卻從未相識。世間緣分便是如此,緣和份,缺一不可。


    司空易終於不再折磨我,心情很好似的拿著那張我開的“藥方”走了,我則趕緊逃迴了自己的房間,又拿著避水珠試了好幾迴,屢試不爽,不禁大為神奇,世間之大,果然無奇不有。


    過了不久,我估摸著念薇應該也替我詢問過一遍了,便火急火燎地來到西半芹的院子,又估計著自己是男客,不便獨自進入,但院子裏一人也無,於是我高聲喊道:“念薇,念薇?”


    照理說,西半芹所住之處除了念薇以外,應該還有其他丫頭,但我喊了好幾聲,竟沒有一個人出來見我,我琢磨著是不是都陪西半芹出去玩了。


    正打算離開,房間裏傳來什麽東西落在地上的聲音,我“咦”了一聲,這分明是有人在啊,於是一邊繼續高喊著:“誰在裏麵?”一邊走進了西半芹的房間。


    房內一如上次來時那般淩亂,我掃視了一圈,最後發現有個青衣身影蜷縮在八仙桌桌角處,整個身子在瑟瑟發抖。


    我走近細看,發現是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她低垂著頭,不敢看我,眼睫毛長長的,長得挺可愛,但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害怕,整個身子抖得跟篩子似的。


    “你是……”


    我話還沒問完,她便猛地跪下,磕起頭來,嘴裏還不停念著:“公子饒命,公子饒命。”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見她磕得實誠,如果再這麽下去,額頭都要出血了,便沉下聲嚴肅道:“你把頭抬起來。”


    她果然被我唬住,停下了磕頭,緩慢地抬起了頭。


    當我看到她嘴角紅紅的印子時,便明白了過來,敢情她是在西半芹房間裏偷東西吃啊,看那黏黏糊糊的樣子,好像是糖葫蘆。


    她見我不說話,估摸著以為我在想怎麽處置她,眼淚立刻奪眶而出,又磕起頭來:“公子饒命,我再也不敢了……”


    我以手扶額,對於這種動不動就磕頭的小姑娘,我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站起來答話。”


    她終於哆哆嗦嗦站起來,但一直垂著頭,一副小鹿受驚的樣子。


    “你別怕。”我放柔了語氣,“你家小姐和其他人呢?”


    “小……小姐她說,要去花園裏玩捉迷藏,便把姐姐們都帶去了。”


    “那你……”我還沒說完,她聲音帶著哭腔小聲說道:“我真的不敢了,我是看那糖葫蘆放在桌上好幾天,都快化了……我才,我才……”


    “快化了?”我看向桌上的糖葫蘆,果然已經有些融化的跡象,估計是放太久的緣故,“這是什麽時候的東西?”


    那小丫鬟偷偷瞄了我一眼,說道:“還是公子你們來西府前一天買的。”


    這麽久了,我有些不可思議,這時我突然發現,那個八仙桌上的東西幾乎和我第一次來時見到的一模一樣,甚至連位置都沒有改變過,心中突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沒事,你先下去吧,我不會跟別人說的。”我朝那個小丫鬟揮了揮手。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小丫鬟感激涕霖,一邊說著一邊往外退下了,也沒管我身為一個男子,卻獨自在她們小姐的閨房裏呆著,是否有所不妥。


    我走近那個八仙桌坐下,想要弄明白剛才那種奇怪的感覺是怎麽迴事,突然我想到了什麽,朝窗台的那盆大紅牡丹看去,果然,花盆仿佛沒有移動分毫,我甚至有種這個房間裏沒有人在住的幻覺。


    我又看迴眼前的桌子,發現了一件特別的事。


    這個八仙桌上其他小玩意幾乎都沒有移動過,隻有筆墨紙硯從左邊擺到了右邊,那張之前就畫滿了潦草圖案的紙上,又新添了更多圖案。


    看來西半芹對這些東西其實沒有興趣,反倒對寫字畫畫更有感覺嘛,我如是想。不過也難怪,她在得病之前,是蘿石寨響當當的才女,西周品就這麽個寶貝女兒,請了很多老師來教她詩詞歌賦,畫畫女工。


    我拿起那張紙,好笑地搖搖頭,跟鬼畫符似的,實在看不懂,心中那種感覺還在,但又不知是為何,西半芹看起來短時間不會迴來了,我便從她房間裏退了出來,畢竟讓人看到了不好。西府頗大,我也懶得去找她,便又悠哉悠哉地迴了自己房間,昨晚沒有睡好,正好補個覺。


    一覺睡到中飯時間,神清氣爽,精神大振。


    我洗了把臉,收拾妥當後來到了吃午餐的地方,司空易已經坐在桌邊等我了,我一坐下,下人立刻將菜送了上來。


    我想起先前給司空易寫的無藥可醫四個字,心下有些愧疚,人家為了我的相思豆還要天天舍一罐血,從未間斷過,現在相思豆長得十分茁壯,實在多虧了他。


    見桌上有個當歸燉雞,立刻殷勤地給他盛了一碗,放在他旁邊,“多吃點。”


    他淡淡地掃了一眼那碗湯,挑剔地說:“裏麵有薑。”


    “薑不用吃的,挑出來便好。”


    他“嗯”了一聲,一臉知道了,但我沒打算去碰它的表情。


    我咬碎了後槽牙,叫下人又給我拿了一副碗筷,將裏麵的薑絲一條條挑了出來,挑完將碗往他身前一推:“好了。”


    “哦,”他又掃了一眼那碗湯,點了點頭,似有些滿意,又說:“我隻吃連皮帶骨的活肉,從不吃死肉。”


    他真是我的克星!我認命地將碗裏所謂的死肉挑了出來,心裏腹誹著,這是本公子有事求你才如此,等到相思豆不再需要你的血時,哼哼。


    心裏這樣想,手卻不停,不一會兒功夫,便挑得幹幹淨淨,他這次總算是滿意了,慢條斯理地喝完了湯,點頭讚道:“你這挑菜的功夫不錯,比你寫字的功夫強多了。”


    我火道:“我這手字可是猗郇最有名的書法大家教出來的,誰說功夫差了?你寫一個看看!”


    司空易也不推辭,擦了擦嘴角,慢吞吞走到書桌旁,手一指,示意我磨墨,我忍氣吞聲地走到桌邊,老實地磨起墨來。


    司空易將宣紙攤開,用鎮紙壓住,拿起竹筒裏的狼毫筆,沾了沾墨汁,左手捏住右手的袖子,幸運如流水般寫了同樣幾個大字。


    筆走龍蛇,力透紙背;落筆幹脆,一氣嗬成。


    他的字和我全然不同,有種浩然之氣,看字見風骨。我的字一筆一劃,隨性無常。他的卻是狂放潦草,任情恣意。由此可見,我倆都是不喜受拘束的人。


    雖是同樣的字,但卻有細微區別。五國鼎立已久,雖早已互通語言文字,但卻沒有統一,各國文字都有細微差別,甚至有些人還保留了寫沒有通化之前的古字的習慣。


    一道靈光忽閃而過,我問司空易:“你可會寫東胥以前的古字?”


    司空易雖不知我為何會問這個問題,但依舊誠實地點了點頭。


    我拿起竹筒中一隻毛尖細細的筆,在他那張宣紙上,憑著記憶將一幅圖勾勒了出來,畫畢,問道:“這是一個字麽?”


    司空易偏頭看了看,抬頭對我說:“這是個樂字。”


    我腦海中無數畫麵閃過,好像終於有了一條線將所有的一切串聯了起來,那種奇怪的感覺得到了印證,我終於知道是什麽讓我有了這種感覺。


    “竟然是這樣。”我歎,看向司空易,他顯然也明白了過來。


    西半芹啊西半芹,你騙得我們好苦啊。


    ------題外話------


    今天是豆豆的生日,所以早早就更了喲~因為晚上要去哈皮~大家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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