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衝衝地走了過來,劈頭蓋臉地問:“柴薊,你什麽時候和陸英這麽熟了,直接喊英子?”


    我打著哈哈:“你能喊得我怎麽喊不得。”


    小六皺著眉頭:“英子不是你喊的。”


    我還沒說話呢,陸英道:“我覺得挺好的。”


    小六一下子愣住了,話卡在喉嚨裏沒有說出來,狠狠瞪了我一眼,轉身就走。


    殷憶雪湊過來笑嘻嘻說:“那你喊我雪兒吧,我家人都這麽叫我。”


    “在下可不敢直唿殷姑娘閨名。”


    “你能喊她的,為什麽不能喊我的?”殷憶雪不高興地問。


    “她是她,你是你,比不得。”


    殷憶雪跺了跺腳:“你的意思是,我不如她?”


    我忙低聲說:“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麽意思?”殷憶雪不屈不饒。


    “什麽意思都沒有。”我從善如流。


    “你!”殷憶雪伸出芊芊玉指指著我,然後一扭頭,也跑了。


    我在原地像打了場勝仗似的,心裏十分喜悅。這時陸英道:“你是故意的?”


    我笑道:“當然是了,你不也是故意的。”


    陸英低頭,臉上有些赧色,我大笑:“無妨,無妨,合作愉快啊,英子妹妹。”


    “妹妹?你多大?”陸英突然有些俏皮起來。


    我愣了愣,條件反射地答:“十七。”


    “我也十七。”陸英捂著嘴笑了,我第一次覺得這才是符合她年齡的表現,而不像她前幾天總是故作老成的繃著臉,她笑了一陣說道:“以後我也學司空公子叫你阿薊了,我們同歲,你就叫英子吧,不必客氣。”


    我笑著答應了,我莫名其妙以男子的身份收獲了一位女子的友情。生活之所以奇妙,就在於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你會遇到什麽人,會經曆什麽事。有些人認識很久,但卻永遠不會熟悉;有些人剛剛相識,卻像早就認識了很久。交心並不是看時間長短,而是看時機和人與人之間的契合。


    陸英是我入江湖以後,真真正正交的第一個女性朋友。而這個朋友對我來說有多珍貴,我現在是怎麽也想不到的。


    我自以為這次是贏定了,但當小六和殷憶雪有說有笑的再次迴到我們的視野中時,我知道自己得重新計劃過了。


    小六和殷憶雪看起來熟稔許多,而且聊起天來旁若無人,似乎根本就沒注意我們的存在。我感覺到身邊的陸英的情緒已經有了些起伏,而司空易早就不知去向了。


    就在這樣尷尬的氛圍下,我們結束了這次的花園之行。


    小六和殷憶雪有說有笑地在前麵走,我和陸英有一搭沒一搭的在後麵跟著,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陸英的思想不在狀態,她一直以簡短的單音節字符迴答我,不是“嗯”就是“哦”。


    我想,小六的目的達到了,但我是不會輕易屈服的!


    中午的飯桌上,司空易依舊不見身影,於是飯桌就變成了我們的戰場。


    殷憶雪夾了一筷子春筍燜肉,不住地說好吃,小六得意洋洋:“這是我昨日在後麵的翠竹林裏麵挖的,若是你喜歡,今兒個我再去挖一些來。”


    殷憶雪說道:“那片翠竹林裏可有不少寶貝,我小時候最喜歡去那裏玩的。”


    “是嗎?有什麽好寶貝啊?”小六興致勃勃地問。


    我聽著他們你來我往,有些刻意為之的聊天哭笑不得。陸英應該也猜得出小六是故意的,但心裏估計依舊也好受不到哪裏去,我見她一直扒拉著白米飯,有些心疼,便夾了一筷子春筍放到她碗裏,輕聲道:“確實味道不錯,你嚐嚐。”


    陸英被我夾菜的舉動嚇到了,不過也隻是片刻便點了點頭,夾了塊春筍放到嘴裏,然後笑了笑:“謝謝阿薊,很好吃。”


    不知何時,殷憶雪和小六都不再說話了,我抬頭,發現小六正紅著眼看著我,殷憶雪也滿臉的不高興。我心裏歡唿了一聲,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道:“繼續吃啊。”


    小六氣唿唿地扒拉了兩口飯,終於忍不住,抬頭道:“春筍是我挖的!”


    我憋住笑,反問:“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小六嘴裏包著白米飯,兩邊臉頰鼓鼓的,十分可愛,他說:“這麽喜歡自己去挖!”


    陸英氣得當場就要把春筍夾出來,我急忙製止,然後道:“這是我給你夾的,你先吃,下午我去挖了還給他。”於是陸英聽話的將春筍吃掉了,小六更加生氣,估摸著他沒見過這麽乖的陸英,大聲道:“好啊,下午我也去。殷姑娘,你不是也喜歡吃嗎?”


    殷憶雪配合地點點頭。


    我痛苦地忍住想要笑的表情,道:“那正好,我們四人下午就進翠竹林,一起挖筍子吧。”


    接下來的吃飯時間,我一直心情愉悅,隻差點沒哼起歌來,然後時不時給陸英夾一筷子飯,陸英也十分配合我,每次都會露出笑容,小六一頓飯吃得寡淡不說,頭頂都快冒出煙來。殷憶雪也是神情寥落,沒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


    這一頓飯,可能就我一人吃得最好了,心無旁騖,內心歡喜,心裏感歎可惜司空不在,不然能看一場好戲了。


    直到進翠竹林前,司空易都沒有出現,我們便也不再等他,拿著工具慢悠悠地晃進了林子。殷憶雪的貼身丫鬟,就是昨日帶我們去多福樓的那個,阻止不成,原想跟著,殷憶雪不讓,隻好反複交代一定要早點出來,切莫弄到天黑,待殷憶雪答應了以後,才允許我們進林子。


    “她就是愛瞎操心,總說春季有毒蛇害蟲出沒,可我們這麽多人,有什麽好怕的!”殷憶雪像是想起了什麽,看著我說:“何況我爺爺說,你的醫術也不錯,真要出了什麽事,你不是還在嗎?”


    看來殷承允將我的來曆磨了個透啊,先不說我不能當他的孫女婿,即便真的能當,麵對這麽寵愛孫女的爺爺,我也不敢當。這以後要是小兩口隨便吵個架,還不得被殷承允給劈了。看來殷憶雪想找個如意郎君,既真心喜歡她又能接受她爺爺的,還真難。


    春天的竹林生機勃勃,鬱鬱蔥蔥。有的竹子翠色欲滴,高聳入天,有的十分矮小,千姿百態,各不相同。陽光從密密麻麻的竹葉縫隙中穿透過來,光影斑駁,如夢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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