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華蘊果然好了,隻是頭暈,昨晚他咯咯笑的事卻不記得了,聽我們如此這般一說,覺得後怕之餘又有些沾沾自喜,跟我們說如果真是那小姐的鬼魂作怪,現下他卻好了,說明這小姐還是個明理之人,不忍傷及無辜。


    祁永炎皺眉思索著,雖華蘊今早人已經大好,但仍阻止不了他的疑惑:“司空公子昨日為何如此肯定,我家公子今早便能恢複正常?”


    我見司空易一副我就不迴答你奈我何的欠扁樣,隻好代為答道:“記得那客棧裏的小二說,之前有個天天來泡溫湯的客人,得了失心瘋,人們才知曉是溫湯作怪。”見他們點頭,我才繼續:“昨日除了華兄以外,我們其餘人一切正常,且不說到底是何原因,按照那小二的說法,那個得失心瘋的客人是泡了多次溫湯才精神失常,因此大膽假設,華兄隻泡過一次溫湯,很快便會沒事。而且你隻覺頭暈,卻不記得昨日發生了何事,若那位客人是獨居,確實會忽視這等小小細節。”


    我說完,華蘊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我:“柴兄,沒想到你還有這等本事。”


    我尷尬地咳了一聲,問道:“華兄,昨日你去泡溫湯有什麽異常嗎?”


    華蘊低眉思索了一陣:“沒有什麽異常。”


    我看了司空易一眼,見他眼觀鼻,鼻觀心,仿佛我們說的一切都不關他的事一般,隻好繼續問:“你的浴池裏是否點了熏香?”


    華蘊點點頭:“那熏香香味特別,我覺得很好聞。”


    小茴急忙插話:“公子,我昨日就想說了,華公子浴池裏有熏香,怎麽我浴池裏沒有?你們有嗎?”


    其他人皆搖頭,小茴恍然大悟:“難道是那香的問題?”


    祁永炎說:“香是那個啞巴仆人點上的。”


    小茴“啊”了一聲:“所以是那個仆人在害人?”


    華蘊忙慌慌道:“不是不是,那個叫阿風的仆人原想把熏香滅掉,是我阻止了,怎麽可能會害人呢?”


    祁永炎站起身:“我去公子昨天的浴池裏把熏香拿來。”說完飛身出門,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司空易這時才開口:“華公子既然身體無礙,是否要趕著啟程迴家了?”


    華蘊一聽,一張臉都皺了起來,擺手道:“不急,不急,好不容易來了這裏,自然要好好逛逛,雖那溫湯泡不得了,但昨日一路走來,風光還是很好的。”


    小茴低頭笑了兩聲道:“華公子,祁大哥才不放心你現在的身體,必定要把這溫湯之謎弄個清楚明白才會走的。”


    華蘊放聲大笑:“小茴姑娘,你真是聰明伶俐!”


    小茴羞澀的“咯咯咯”起來,我差點以為她也中了什麽邪。


    過了一會兒,樓老爺敲門進來:“幾位公子。”


    他見華蘊好了,十分開心:“白華道長果然神奇,我昨日隻是在公子門上貼了個符紙,今日你就大好了……”


    “你那符紙我昨晚便撕了。”祁永炎正好拿著香走進來,聽到樓老爺的話,冷冷接上一句。


    “大不敬,大不敬啊……”樓老爺直唿,見沒人理會他,又笑道:“那是公子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又是一陣客氣,把房間裏的人都誇了個遍,才帶著仆人走了。


    “那樓老爺怕成這樣,怎麽會讓我們進來泡湯呢?”小茴嘀咕了幾句,轉頭問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的石南:“石大哥,你昨兒個到底跟他說了什麽?”


    我很想拉過小茴,拍拍她的手安慰她,問誰不好,偏偏問那個冰山臉,能迴答她才怪。


    接著我下巴都驚掉了,因為石南竟然冷冷地迴答了,他說:“我隻是遵從少主的吩咐對他說,不管出了何事都不用樓家負責,還畫了押。”他平淡地從胸口抽出一張畫了押的紙。


    “哦,我懂了,沒出事就更好了,相當於冒著生命危險給他們挽迴失去的信譽。”小茴高興地說,石南默然地點了點頭。


    我決定私底下好好拷問小茴,冰山臉為什麽會迴答她的問題,奇哉怪哉。


    “柴公子,這是公子浴池裏剩下的熏香。”祁永炎把香放到我麵前。


    華蘊奇道:“祁大哥,熏香你給柴兄作甚,應該找個專人來鑒別啊。”


    我笑道:“華兄,區區不才,正好有這方麵的專長。”


    華蘊崇拜得眼冒星星:“柴兄,你真是個挖不盡的寶藏啊。”


    房間裏響起驚天動地的咳嗽聲,華蘊的形容詞……真是很別致呢。見祁永炎在低聲跟華蘊說我的身份,我笑了笑,低頭仔細檢查起香來。


    良久,我放下手中的香,朝他們搖了搖頭。


    “香沒問題。這是用蘭玉金做的香,因此味道特別。蘭玉金是玉龍山上獨有的花種,有安靜凝神的藥用,對身體無害。”


    華蘊此時大概已知曉了我在江湖上的名頭,眨著亮晶晶的大眼看著我。


    “香沒問題,那……”祁永炎也有些疑惑了。


    “華兄現在雖已經無大礙,還是該多休息。”我補上一句。


    祁永炎看著開心的華蘊點點頭,道:“這件事還是查個水落石出為好,若公子有什麽不測,我難辭其咎。”


    就這樣,華蘊歡樂地留了下來,祁永炎陪著他去外麵逛了。


    司空易一下子就不見了人影,帶著石南不知道做什麽去了。


    小茴說她昨晚擔驚受怕,沒休息好,我特批她迴房補覺,隻剩我一人,便無聊地在園裏邊亂竄。


    樓家溫湯占地頗大,除了洞裏大大小小幾十個溫湯外,洞外也修建得十分雅致,亭台樓閣,小橋流水,應有盡有。


    我們住在離溫湯不遠的東邊,園裏偶有丫鬟仆人經過,但因傳言園裏有鬼魂的緣故,大家都腳步匆匆,低頭不語,所以園裏十分安靜,沒有一點嘈雜聲。


    微風拂麵,我享受這難得的安靜,暢快地深吸了口氣。


    “哎,你聽說了嗎?”


    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下,有人說話,自然入耳的聲音就十分清晰了。我抬眼看去,見假山那邊影影綽綽,有兩個丫鬟模樣的人在低聲聊天。


    “聽說什麽?”


    “聽說,小姐的大丫鬟小慈姐姐被老爺下令關起來了。”


    “啊?好端端的,這是為什麽?”另一個丫鬟顯然十分訝異。


    “還有為什麽,不就是……”那丫鬟停了停,又把聲音放低了不少:“不就是她說的那些話嗎,老爺說她胡說八道,讓她好好反省反省。”


    “真可憐啊,你說小慈姐姐說的是真的假的?”


    “唉,真也好,假也好,結局不好啊……”我聽到這句老頭子般的人生感慨從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口裏說出來,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驚得那兩人轉身就跑。


    “喂……”她倆跟受驚的兔子一樣,跑得更快了,叫都叫不住。


    我悶笑了一陣,不知她們說的小慈是何許人也,順著青石板路走到盡頭,是一個破舊的小院,院裏有一口水井,水井旁散亂的擺了一些雜物。我心說已經逛到頭了,想轉身迴去。這時聽到房裏傳來女子低低的嗚咽聲,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悄悄走到了門邊,透過縫隙朝裏看去。


    房裏堆滿了稻草和柴禾,一個青衣女子坐在稻草堆裏,雙手抱著腿,臉埋在腿上,嗚咽聲就是她發出的。


    我見她衣衫整潔,頭發也不淩亂,一聯想,就知曉她是那兩個小丫鬟口中所說的小慈了。


    “喂,姑娘。”我低低喚了聲,她嚇得身子一抖,抬起一張梨花帶雨的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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